佟爸說：“這個仕同啊，還來這麼一出。”梅嫂隔著佟爸，低聲問佟瑞：“她們要跳到什麼時候，該不會一直跳到我們吃完吧？”華安耳尖聽到了，幫佟瑞回答：“梅伯母，她們是花錢請來的，原定是跳到我們喊停為止的。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叫她們現在就停。”梅嫂忙說：“別別別，別啊，咱鄉下老婆子，還從沒見過真人跳舞呢。你就讓我沾沾老佟的光吧。”華安笑笑：“好的。梅伯母你也不用擔心她們會累著。她們就是吃這碗飯的。據說這樣跳是她們的喜好，平時沒人看她們也會跳上十幾個鍾頭不休息的，目的是為了鍛煉身體，保持纖瘦的身材。”梅嫂說：“喲，難怪這些姑娘，一個個地這麼漂亮。”樂聲悠揚，舞姿輕柔，這頓飯，除了少了雷仕同這個主角，小小的缺憾外，其餘的一切都很完美。酒足飯飽，六個服務員上來，片刻便收拾妥當。古箏女子過來和華安道別，華安說：“辛苦你們了。”古箏女子說：“我們的榮幸。”又彎膝作了一個微微的揖，這才離去。“漂亮，真美。”夏悅梔說。鍾熙蕾說：“老三，如果你減了肥，比她們還要漂亮。”夏悅梔說：“真的嗎？”鍾熙蕾肯定地，又說“你等等”，跑到沙發邊，自己的包包裏，翻找出一張金色的泛著紫色光的卡：“這是我的健身美容卡，送給你了，裏麵還有兩年以上的餘額，你天天都可以去。就在文樂酒店旁邊的蓮花初綻。你在你爸媽那，走路都可以到的。”夏悅梔看了看佟瑞，佟瑞對她點了點頭。夏悅梔接過卡：“老二，我真的好感動。我去試試，如果不行再把卡還給你。我怕糟蹋了你的卡。”鍾熙蕾說：“看你說的什麼話。隻要你肯上進，你就永遠是我的好妹妹。無論你現在多醜，我都希望你能變得越來越漂亮，越來越優雅。”夏悅梔感動地看著她：“那你今晚不會再出去，扔下我獨自一個人了吧？”鍾熙蕾說：“不會。”佟瑞說：“知道嗎，我要宣布一個好消息，今晚我要和你們一起睡。”鍾熙蕾說：“還今晚，現在是淩晨四點三十五分，這天都要亮了。”華安說：“嫂子，讓白欣送你們回去吧？雷哥那邊也快打坐完了。”佟瑞問：“他要打坐幾個小時？”華安說：“這次是四個小時十九分。”夏悅梔驚訝：“四個小時十九分不吃東西，就那樣坐著？”華安點點頭，夏悅梔吐吐舌頭：“好吧，我佩服他。”佟瑞說：“這人迷信得，也是蠻拚的。不管他，咱們回去吧。爸，梅嫂，你們也好早點休息，這都折騰一晚上了。”華安又說：“佟伯父，你明天盡管睡覺。明天晚上，我會開車送你們回去。不要驚訝，這也是雷哥的安排，哎，昨晚他走得太急，沒來得及跟你彙報。”佟爸說：“怎麼樣都行，我隨意。”回到酒店，三人簡單梳洗一番，便都倒頭便睡。因為真心困了，連天都不想聊了，夏悅梔很快打起了鼾聲，沒多久，鍾熙蕾也傳出了細微的均勻的呼吸聲。佟瑞盯著天花板，這一切似是夢境，卻又如此真實，一幕幕似是觸手可及。就像一隻命運的手，推著她向前走，至於方向在哪，又像是隨機出現的路口，漫無目的。一覺醒來已是滿室燦爛溫暖的陽光，鍾熙蕾正優雅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雜誌。夏悅梔也在，拿了一小塊蛋糕，老鼠般細碎地用門牙啃著。佟瑞笑：“老三，你這是在幹嘛，演老鼠嗎？”鍾熙蕾也笑著說：“老大，噓，人家在痛苦地戒奶中。找不到餅幹，可能已經被她啃光了，隻好用蛋糕代替。這是她的安撫奶嘴，都啃了大半個鍾頭了。”夏悅梔有氣無力地說：“老大，醒了，咱們，可不可以，吃飯去了？”鍾熙蕾一本雜誌便砸了過去，夏悅梔嘻笑著躲避：“救命呀，這人要慢性謀殺我，要慢慢地把我餓死啊。”鍾熙蕾說：“要不，老三，咱們去做縮胃術怎麼樣？”佟瑞坐在床上，耷拉著，感覺久睡後的力氣還沒蘇醒過來：“縮胃手術又痛苦，又治標不治本。老三這狀況，是太空虛了。要是回到孩子身邊，有事忙，就不會用吃來填補了。”夏悅梔低了頭失落地說：“還是老大懂我。我想孩子都想到骨子裏去了。”鍾熙蕾說：“老三，回去吧，今晚和佟伯伯一起回去。”夏悅梔說：“問題不在我，是他不要我了。”佟瑞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擔憂地：“他說真的？”夏悅梔看著她，眼淚汪汪，點了點頭，隨著她的動作，眼淚便掉了下來。佟瑞和鍾熙蕾對視了一眼，鍾熙蕾說：“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夏悅梔撲進佟瑞懷裏，佟瑞獨特的香水味熟悉，讓她尋到些許安慰，在佟瑞懷裏，她搖了搖頭，悶聲說：“我不知道。”佟瑞說：“這樣吧，我找一下樂豪那邊的公司，讓你去學著做文員？怎麼樣？有工作有發展，才有新出路。”鍾熙蕾也表示讚同：“對，說不定還能認識老三的真命天子。他牛什麼啊，我家老三還看不上他呢。”夏悅梔又悶聲說：“我可以離開他，但孩子呢？怎麼辦？”佟瑞又和鍾熙蕾對視，卻沒人說得出話。是啊，孩子怎麼辦，沒有爸爸或是離開媽媽，都始終不是個事兒啊。佟瑞撫了撫她的肩：“這樣吧，你先上著班，不要整天在家無所事事的，夏媽媽也會為你擔憂，就先上著班，有個事做。其他的再看看怎麼解決吧。”鍾熙蕾說：“看來目前隻能這麼解決了。”白欣聽到聲響，敲了門進來：“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英姨已在家裏，備下午飯，隻等著各位小姐光臨了。”夏悅梔聞言，從佟瑞懷裏探出頭來，臉露喜色。佟瑞和鍾熙蕾又對了一眼，佟瑞搖了搖頭，鍾熙蕾笑笑，也跟著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豪華大吊燈下，熱氣騰騰。落地玻璃窗外似乎無聲地下著的陰冷小雨，襯得屋裏更是春意融融。衣香鬃影，高朋滿座，刀和叉，筷和碗，杯和杯，碰出悅耳的聲音。人活著，吃是最基本的享受。人活著，情是最基本的需要。所以和親人，愛人，朋友等等一起邊吃邊聊，是無論貧富的天朝人都會常幹的快樂事。所以餐廳的生意才會如此地好，所以天朝人在國際上才會被冠以吃貨的稱號，所以佟瑞才一直想要開一家餐廳。好像扯遠了。佟瑞把自己如落地嬰兒般滿地亂爬的思緒收了收攏了攏，勉強讓自己的魂回到餐桌上來。英姨笑眯眯地看著眾人滿足地享用著她辛苦製作出來的飯菜，自己倒是吃得少了點。她最近好像瘦了點，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怎麼胖過。作為一個對烹飪如此癡迷的人，人到中年，哦不，都快老年了，還能保持如此纖瘦的身材，從背影看去，猶如少女。雖然她臉上不可抑止地皺眉橫生。可能是離別在即，佟爸的眼裏透出些許不易覺察的憂愁。吃得也不多，大多是梅嫂夾給他的比較素的菜。據說他膽固醇有點高，作為女兒佟瑞還是從梅嫂那知道的，不由得心生歉意，自己對這個為了自己付出大半生的男人，還是虧欠不少的----不能在身旁時時照顧，給再多的錢，那些錢也不會半夜起來查看他的咳嗽是怎麼回事，更不會哪怕是幫他倒上一杯水。所以對於梅嫂，佟瑞是由衷地感激。但是佟瑞也不明白，為何那麼堅持，不讓她做自己的母親？是因為自己對這個稱謂有些下意識的抵觸，還是因為固爸還生死不明？有時佟瑞會安慰自己，名份都是些虛無的東西，梅嫂已在現實裏獲得了自己對待母親般的尊重。看著梅嫂無微不至地如照顧嬰孩般地照顧佟爸，佟瑞打從心底裏為自己的父親感到高興。婚姻給了父親背叛，是為了幫他打開這個通向真愛的缺口。雷仕同還是本色模樣，高檔服裝套在他身上，就像妖類披了件人皮般有些格格不入的勉強。吃相還是那般不雅，誰又能猜到這幢價值不韮的豪華別墅，就屬於這個擼著潔白高檔襯衫，吃得滿嘴流油的鄉巴佬？或許，唯一能展示他那老板身份的，便是他那大腹便便如二師兄般的肚子了。此刻他正扇動著天蓬元帥的嘴皮子，極力地討好坐在他身邊的高老莊主人高員外。華安低調地坐在梅嫂的身邊，吃相斯文，佟瑞一直覺得他像古代穿越過來的書生，武功深藏的那種。也難怪趙逸雲會和他聊得如此投機。說他不食人間煙火，他卻又是雷仕同的助手，說白了就是跑腿跟走狗，為雷仕同的勾當事肯定也出了不少力。說他低俗，他的氣質卻又如此地，文質彬彬，像出現在電視裏的國家領導人隨身帶著的翻譯秘書。據趙逸雲講，他還是用獎學金讀完清華大學的高材生，何以淪落至此，為雷仕同這樣的人賣命，這個社會就是如此的讓人看不懂，不協調卻又好像沒什麼不妥當的。佟瑞搜索了大半天，才勉強找到一個詞解釋：優勝劣汰。名校的高材生，敗給了可能小學都還沒畢業的粗俗商人。這就是現代大自然的規則。華安看似在悶聲吃著自己的飯，佟瑞卻明白他的耳朵是堅著的，嘴皮子是時刻準備著的，當他的主人雷仕同那張油汪汪的直性嘴裏，蹦出了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他便趕緊扇動自己秘書助手的本能，幫雷仕同補上那個亡了羊的洞。佟爸和梅嫂，在雷仕同的攻和華安的守的圍攻下，倒也被哄得喜笑顏開，時怒時喜，氣氛倒也不錯，還算是其樂融融。小靈兒邊吃著飯，邊看著他們的表演，聽到開心處，也哈哈大笑。雖然還隻是準媽媽，臉上卻已煥發著母性的光輝。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所感受到的快樂，全然能抵消她陪著情人讀書，卻不待婆家人接見，甚至在婆家不承認的情況下還堅持要生下孩子的苦楚。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孕育她那用生命去愛的愛情的結晶。相對於她的從心底裏煥發出來的喜形於色，佟瑞卻明顯地感覺到了不安。是自己對於她身後的暗流湧動太過於敏感了嗎？佟瑞不知道，反正既已是朋友，到時有什麼事，她佟瑞也自會出手相幫的。小靈兒，你要感謝上蒼，安排你認識了我佟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