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軟的床，香甜地睡了不知道多久，直睡到英姨做的早餐在肚子裏消化得差不多了，佟瑞有點餓，才醒了過來。起床下到樓下，白欣早已醒了，正幫大紫搞著衛生。一見佟瑞，忙喊英姨。英姨哎了一聲，從廚房裏端出一碗熱騰騰的雲吞。有些熟悉的味道，佟瑞邊吃邊對微笑著看著她的英姨說：“這味道，怎麼有點熟悉。下了什麼。”“藤椒啊。”英姨說：“這東西長在參天大樹的頂端，寄生的。隻有深山老林裏才有。我還一直以為隻有在貴州才有呢，想不到也在這裏看到它。下一點點到有肉的麵湯裏，沒有胡椒的辛澀，卻有胡椒的爽辣，是不是很開胃。你看你懷寶寶沒胃口的時候，也吃得這麼香，就是這東西的功勞。”佟瑞忙丟下碗去掩她的嘴，又四周看了看，還好，靜靜的，前花園傳來大紅和溫老太說話的聲音。佟瑞豎起食指，放在唇間：“英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有些失憶。但我跟你說啊，寶寶現在是別人的了，不能再提起了，明白不？”英姨似懂非懂，佟瑞等著她問“為什麼”，她卻隻說了一個字“哦。”佟瑞有些頭痛，盤算著是否真的該把她送養老院，請些專業的人員來幫她做恢複。否則，隻怕她會壞了事啊。程義他們，玩到日照西斜才回來。他那嬌貴的女朋友，小臉蛋兒曬的紅撲撲的，看得出玩得很是盡興。這些溫室裏培育出來的名花們，一旦碰觸到大自然，哪怕一隻小小的紅色七星瓢蟲，或是一朵正在展開花瓣的不知名野花，都能讓她們尖叫連連。因為從沒接觸過，所以新奇，困為新奇，所以留連忘返……雷仕同進屋照例是大呼其餓的。程義斥道：“餓餓餓，帶去的幹糧，幾乎全讓你吃光了，還餓。”晚餐也很是豐盛。本地產的竹筍兒，在英姨高超的手藝烹飪下，色香味俱全，咯嘣咯嘣地又脆又香還很鮮甜。隻是當中擺著的兩盤子肉菜，讓佟瑞的筷子都繞著走，實在不敢恭維。一盤是椒鹽蠍子，一盤是泡椒白蟲子。雷仕同什麼都吃的，佟瑞驚訝地看著他吃得滿頭大汗。程義的筷子也伸了過去，被他膩在他身旁的女朋友一手拍開了。“咦！”他女朋友皺著眉，臉上現出極為不滿的神氣。這位千金一向很少說話，有話也是趴在程義耳邊耳語，她那大小姐脾氣也在程義的保護下，隱藏得很好。此刻卻霸氣橫露：“不讓你吃這麼惡心的東西！把這兩盤菜撤下去！立刻！我要馬上！”說著撤起潑來了。程義邊哄著她，邊示意華安把那兩盤菜都端走。大紅的臉色，刷的一下便變了。大紫壓低了跟佟瑞耳語，原來這兩盤菜，是她的拿手好菜，今天特意做了，討好程義和雷仕同他們的。難怪擺在正中間，那麼顯眼的位置。此刻被撤走，換上了較為正常的兩個菜：毛主席最愛的紅燒肉，以及雪裏紅炒肉末。桌麵看起來頓時舒服了不少。雷仕同卻端了碗，追著那兩盤菜，想要再夾上幾筷子。程義的女友說：“你如果要夾那菜，那你就別回到這桌上來了。”吃得正油頭油腦的雷仕同愣了愣，程義拚命給他使眼色，他這才反應過來：“不吃，不吃，嗬嗬。”乖乖地端了碗回到座位上，一筷子叉起兩塊紅燒肉：“這個，也很好吃的嘛，美味。”說著張大嘴巴，美滋滋地咀嚼起來。程義的女友還是很嫌惡地看著他，大概是怪責他剛才吃那蟲子了。大紅的臉一會紅一會白。佟瑞心裏暗笑：“拍馬屁拍到馬腿子上了吧。”憋了一會，大紅說：“這位小姐，可別看小了咱們這些蟲子，營養高，治百病，還能壯陽。”程義的女友看起來年齡不是很大，但應該是見慣了世麵的樣子，立馬尖牙利齒地反擊：“我家小義義，是不用靠這些東西壯陽的。再說了，這樣的東西，還是留給那些非要娶多一個老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人吧。”看來同為女人，程義女友對於現代人還要三妻四妾，早已有了意見，隻是事不關已，不想說而已。要不是現在大紅惹了她的話。程義忙幫著說話：“這位大紅姐，我女朋友年齡小，有冒犯的地方還請見諒。不過她話粗理不粗，你的大好女兒，如果以後要和別人共享丈夫，那也未嚐不是一種不幸福啊。”程義的女友，湊在程義的臉上啵了一下，以示對他這番話的讚同和獎勵。我的女兒，可是溫老夫人一早便已命定好的兒媳婦。要不是這斜刺裏殺出的狐狸精，我那如花般的女兒，哪用受今日這樣的屈辱。當然事已至此，大紅這番話是不好說出嘴的，隻是心底裏，對佟瑞的恨又加劇了幾分。程義、程義女友、華安和白欣，一行四人，第二天一大早便啟程回雲南西藏了。佟瑞無聊地在走廊裏假裝伺弄那些花草，實際上在探頭探腦地看監督著大紫幹活的大紅什麼時候走開，好讓大紫帶她去見傳說中的雷母。一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出現在走廊的那頭，蹦蹦跳跳地向她走來。“大姐！”女孩甜甜地叫，看起來頂多十五歲的模樣。佟瑞左右望了望，又四周看了看，確定走廊裏隻有她們兩個。“你叫我？”我什麼時候成了你大姐了？“嗯！大姐早上好，大姐你在幹嘛呀？”女孩在佟瑞旁邊的花欄杆上一屁股坐上去，搖晃著雙腿：“這花真香！”佟瑞說：“喲，小心有刺。”女孩咯咯直笑：“我當然知道有刺，這花叫刺子花，是我們這裏唯一冬天會盛開的花。告訴你哦，它這花骨朵兒，專吃冬天裏找不到食物，被它的香味吸引來的蒼蠅哦。”“哦，誰告訴你的？”佟瑞隨意地應付著，眼光往大紫那邊飄啊飄，看到大紅沏了一杯茶，端了一張椅子，坐在大紫身邊喝著，看來是沒離開的意思了，真讓人失望。“聽他們那些讀過書的人講的呀。”女孩咚一聲跳下來，便來拉佟瑞的手：“大姐，走，我帶你去柴哥家，他家好多書的哦。我也看不懂，但聞著好香那味道，柴哥捧著書看的樣子，真的好帥好帥哦……”女孩還在喋喋不休，佟瑞甩開她：“我不走，我在等人。”女孩說：“等誰，等我媽嗎？”張大嘴巴就要向大紫那邊呼喊。佟瑞急忙捂住她的嘴：“你媽？你是？”“大紅的女兒小紅啊，大姐！”女孩天真地看著她。佟瑞放開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如此清純可愛的女孩兒，就是雷仕同即將要糟蹋的那個？佟瑞問：“你多大了？”小紅說：“十四了。”又補充：“十四周歲了。別看我小，我媽自小教導，我懂得可多了。”佟瑞問：“那你為什麼叫我大姐？”是說我老的意思麼？想想也是，比她大了十多歲，於她來說，她佟瑞確是大姐級了。小紅卻說：“我就要嫁給雷叔叔了，那你不就是我大姐了麼？”佟瑞說：“你真要嫁給他？你這麼小，懂什麼！”小紅說：“我懂的很多啊，像我媽經常教導我的，嫁了之後要相夫教子，孝敬婆婆，操持好家務事，等等。我還會背三從四德哦，大姐要不要我背給你聽……”佟瑞隻覺得頭痛：“停，打住。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小紅仰著頭，小臉一片認真：“那大姐對什麼感興趣？我說的柴哥家的書你又不感興趣……難道說，大姐和那些來旅遊的人一樣，喜歡貴妃井？要不要我帶你去，我知道在哪兒哦。”貴妃井？這窮鄉僻壤的……這又是什麼破玩意兒？佟瑞茫然地看著她，小紅得意地解說：“相傳，不知道哪一個年代了，鄉裏出了一個貴妃，因為犯了錯，被帝王貶回了家。貴妃因為受不了人們的議論，就投井自盡啦。等到帝王尋來，隻剩一口枯井。帝王在井邊痛哭一番，立此井為貴妃井……這可是我們這裏著名的旅遊景點哦……”真是一個淒美的故事。隻是，編的吧。這麼唯美的橋段，小說裏才會出現。堂堂帝王，佳麗最少三千，會為了一個村姑，紆尊降貴到你這窮鄉僻壤來？更別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是自古便出了名的。如此不耐推敲，但見小紅滿臉的興奮和自豪，也不好意思拆給她聽。或許，人們生活太過單調，感情太過枯燥，也就需要編些帝王家美麗的愛情故事，來供人們津津樂道，意淫一番吧。何況能帶旺一方的旅遊業，何樂而不為呢？所以，這才有這麼多的地方，稍微有點沾了邊的，都哭著喊著，非要爭著說自己家就是楊貴妃的故裏的原因。大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刁難大紫，幾件衣服，非說她洗不幹淨，重洗了又再重洗。再加上掃地拖地搞衛生，折騰到來，等到吃過中午飯洗好碗，大紅也去午休了，大紫這才有了些許的時間。“哪有表姐這樣折磨表妹的，大紫，你該去查查，她是不是你親表姐呀。”佟瑞憤憤地說。大紫立馬反對：“不要這麼說我表姐，是我自己笨，幾件衣服都洗得不得方法。表姐教導我，是為我好啦。再說了，平時家裏就我們三個，確實沒什麼活幹的。有時表姐就會端杯茶坐在一旁陪我聊天啦。”佟瑞由衷地說：“大紫，你真好，我怎麼就沒你這麼好的表妹。”大紫羞澀地：“你不是有白小姐麼，你倆，情同姐妹。”四麵環繞的高山間，高低不平的林地間，風吹過，林海發出沙！沙！沙！的聲音，像一位雄壯無比的巨人，唱著勢如黃河奔流又若萬馬奔騰的宏大的讚歌。層巒疊翠間，那些不同姓氏的村落，星羅棋布。有的村子很小，才幾戶人家。待到走到近前了，佟瑞才發現那片梯田上，種的並不是稻穀，而是茶樹。久沒人打理的樣子，原本整齊的樹株，現在枝葉橫長。藤蔓如妖孽般曲著千變萬化的身子，嬌嬈地纏著粗壯的茶樹上。有些已然幹枯的茶樹，伸著樹權，像一隻隻骷髏的手，向著前方伸著，求著救。一股冷意湧了上來，如果說每個地方都有一個神靈守護的話，佟瑞真切地感覺到這個地兒，精靈淺顯的淡淡惡意。耳邊隱隱有個聲音在說：快離去，快離去。佟瑞忙小跑幾步，追上前方埋頭趕路的大紫：“哎，你別跑那麼快呀。你步子邁得大，身手又矯健。”大紫扭頭看了她一眼：“快點，等下大紅要醒了。找不到我，又得是一番懲罰了。”佟瑞又小跑幾步，緊走慢走，隻求和大紫同步：“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