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上。他抱著她,在水中將她輕輕地舉起,將她抱至與自己平行的高度。他的呼吸是那樣地輕柔,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將她吹散化為空氣中的泡影。琥珀色的眸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在那透徹的顏色裏,她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還有一絲絲難以述明的奇異感情。
如此地小心、如此地珍視,就好象眼前的人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如此地驚喜、如此地難以置信,就好象等了很久才將她又一次攬入懷中。
心中難以抑製地一陣陣激動,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魔法嗎?難道他想起了她,難道……他認出了她?
嘴唇微微張啟,卻說不出話來。
她好怕,眼前的所見,都僅僅隻是一個夢,在她說出話的那一刹,全部的一切都會化為灰燼……?
聲音帶著哽咽,她試探地說,“我是……”
我是艾薇,我依約回來了……
這簡單的句子剛說到一半,突然胸口一陣劇痛,仿佛要阻止她即將出口的話語。她連忙大口的呼吸,平緩這突如其來的痛苦。驟然吹過了一陣微風,藍色的水池激蕩起了美麗的漣漪,茂密的枝葉相互摩攃,發出了些微的聲響。一片雲,擋住了耀眼的太陽,荷花池裏的水變成了單一的深藍。
在那一刻,魔法好像消失了。
她親眼看著他的表情,由極盡溫柔的疼惜、轉為幾分訝異、轉為冷漠、最後,直至幾分難以掩飾的厭惡。
還不及說出任何疑問,攬住她的那雙手已經殘酷地放開了她,甚至是將她推開一般。沉浸在幸福的身體驟然摔入了深邃的池水,踩不到底的冰冷池水。
什麼都看不到了,身體是那樣地沉重,盛夏的早午,自己卻好像沉入了萬年的冰川,絕望如同刺骨的寒冷,沿著身體的每一個關節蔓延入她的血液,侵入她的心髒,胸口霎時間疼痛得令她無法呼吸。
她不能掙紮,水流來自四麵八方,將她緊緊束縛,令她動彈不得。
一隻結實的大手穿過池水,用力地抓住了她纖細的胳膊,再呼吸就要停止的一刻,硬生生地將她從水裏拽了出來,殘忍地甩到堅硬的池畔。她捂住心髒,伏在地上虛弱地喘熄。他站在一旁,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陽光。
他居高臨下,淡漠地掃了一眼蜷縮在地麵上極盡狼狽的她。
“這個世界上,隻有一個女人可以接近這裏。”
隻有一個女人……
奈菲爾塔利嗎?
你在這個曆史裏所愛的那個偉大的王後嗎?
這極盡精美的一切,都是為她所建,為她所準備嗎?
心髒痛得要停止跳動了。悲哀地……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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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不停地請願,想要我將你處死,”淡淡的聲音好像從遙遠的地方飄來,他不著痕跡地轉換了話題,“於理看來,不失公正——身為祭司,你沒有為國效力;身為王室,你未曾照顧好嫡係公主。我隻要一聲下令,你隨時都會被拉出底比斯,在熾熱的沙漠上被重刀砍下頭顱。”
拉美西斯停頓,等待著看艾薇的反應。她卻不發一語,好像對此不置可否,並不在意。這出奇冷靜的反應,讓他不由顯露一絲迷惑。
片刻,他微微踅眉,雙眼恢複了先前的淡漠,“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以此將功補過。不管你究竟犯過什麼樣的錯誤,從此以後,你還是埃及的公主,王室的血脈。”
聞言,她微微一顫,隨即用力支起身來,仰頭看向高高在上的他,淺灰色的眸子裏透徹地沒有一絲雜質,“我不在乎王室的地位。”
他一愣,“你不在乎埃及王室的血統?不渴望未來在帝王穀永恒的安眠。”
艾薇咬著牙,努力地站了起來,看向比自己高了足足有一頭的他。“這銀色的頭發,這灰色的瞳孔,這本來就完全不像埃及人的麵孔——不是嗎?”
他踅起眉,琥珀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平靜的臉龐上看不出半點端倪。
許久、
他終於又一次開口,平淡的語調卻幾乎要把她撕成碎片,“不管你流淌的血液是如何下賤,不管你的樣貌是怎樣古怪,於他人看來,你仍是埃及王室的公主,你有義務為埃及奉獻你的一切。”
她微微咬住嘴唇,看著他,直到因那幾近碎裂的心髒漸漸地恢複原有的跳動。
“那……你要我做什麼呢?”太陽從雲朵中慢慢露出臉來,白皙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幾近透明,艾薇用手指扣住自己的裙擺,輕輕地問,“如果我聽你的,如果我照你說的做……”
“你想要什麼作為回報?王室的認可?財富?權力?”冷漠的聲音帶著幾分不屑,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語,好像一把冰錐,一次又一次地紮入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讓她的每一次呼吸都變得那樣艱難。
她一頓、隨即強迫自己綻開微笑,仿佛完全感不到痛苦一般,繼續說,“你會開心嗎?”
他抿嘴,略帶迷茫地看向她。
“如果我聽你的,去做那件事情,你會開心嗎?會對你的統治有很大幫助嗎?”她的表情是那樣認真、那樣地堅決,每一個字都講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