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四肢百骸無一處不是痛得厲害。
雲笙猛然睜開眼,呼吸略有些急促。劇痛之下,汗出如漿,貼身小衣早已浸得濕透。
然而,她顧不上察看自己的身子,而是先支起身來,朝四周望著。
透過櫻桃紅織綃幔子,便是尋常大戶人家閨房的模樣:貴妃榻、玫瑰椅、繡墩、鏡台、梳妝匣……該有的一樣不少,隻是,這些物什俱是樣式略嫌老舊了些,尋常富貴人家用著倒也罷了,丞相府嫡女房裏用著,卻是大大的寒酸了。
雲笙的目光很是異樣,眼前這些物什在她瞧來,又是陌生又是熟悉。身子仍是散了架似的,疼的厲害,好教她認清,眼前的這些並非夢境,而是再真切不過的事實。
“小姐,你醒了?”
一名青衣小婢正伏在一旁小憩,聽見雲笙起身的響動,忙抬頭來望,麵上又驚又喜。
看著那青衣小婢,雲笙眉頭緊皺,眼底閃過猶疑,腦子裏亂哄哄的一片,似乎隱隱多出了什麼記憶來,半晌,露出幾分笑來,口氣卻略有些遲疑:“……折葵?”
雖不明白自己怎麼一睜眼就到了這裏,但是她性格一向子沉靜,過了之前的驚訝,卻也是安靜下來,溫聲道:“這陣子,真是辛苦你了。”
“小姐折殺婢子了。”忽地,折葵又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安太醫才遞了帖子,婢子這便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說著,折葵便出了屋子。
雲笙亦不多言,隻是伸手輕撫著自己的臉,一不小心,又牽扯著身上痛處,不由得“噝”了一聲,眼角不小心瞥見了梳妝台上的琉璃鏡,那裏隱約倒映著一個陌生卻又清秀的麵孔。
雖是隨意一撇,卻也讓雲笙眼角一跳,那,分明不是她的臉!
而方才,那名為折葵的婢子,便是對著這張臉直喚“小姐”。可是,這張臉,分明是相府二小姐,顧清寒。
而非她雲笙。
見此,雖然十分怪誕,但是,過了幾息,雲笙還是接受了下來。
她本是當朝大將軍雲琰之女,自小弓馬嫻熟,勇略更勝須眉。年至及笄,便以盔掩麵,上陣殺敵。 隨軍轉戰十年,大小征戰無數。
幾日前,正值她桃李芳誕,又恰巧大破南蠻,大將軍雲琰班師回朝,天子大喜,於禦花園設芙蕖宴。她解戰袍,著紅妝,以將府嫡女之身隨父赴宴。
那一日,她極歡悅,甚至,還破例飲了一杯桃花酒……
可不曾想,飲下那杯酒後,她的五髒六腑便如火燒般疼痛,眼前一黑便沒了知覺。
沒了知覺,那酒,分明是天子所賞,天子重視家父與自己,更不可能在慶功宴上賜予自己毒酒,又是何人想要置她於死地?
忽的,她嘴唇微抿,不知為何就想起在慶功宴上對自己十分熱情的二殿下,以及那日笑得十分開心的二皇子側妃。
一時間,雲笙低垂下雙眸,整個人都顯得高深莫測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正在她努力再回憶當日的宴會時,無數陌生的記憶湧了過來,自幼而長,事無巨細,這些記憶一旦出現,便似是她親身經曆一般,深深印在腦海。
而這些事的主人,無一不是顧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