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仲卿止住，又與朱能閑談：“你見過楚王幾次？”
“楚王實還不曾見過，”朱能笑道，“隻聽人說過，每天隻管抄經，不大說話，對下人也甚是和氣，倒和傳言裏的不大一樣，沒有一絲驕縱霸道。不像晉王的那個兄弟，初來時人人都說他和晉王一樣心地忠厚，原本去探望他的人也不少，隻是他見了人便拉著給楚王訴冤，嚇得大人們回避不迭，如今也一個人孤零零地再沒人理會了。”
“這麼說，倒真是不大像晉王。”蕭仲卿微微一笑，撣了撣衣襟，看著執事太監對過令牌，打開大鎖，推開院門。
庭院裏鴉雀無聲，暖洋洋的日頭下，素袍犀帶的少女正容端坐，案頭一卷《地藏經》已經抄了大半。
幾個宮女輕手輕腳過來，朝著朱能和工匠們比手劃腳，不斷指向廚房屋頂。
“這幾個說王爺事先吩咐了，不必忌諱驚擾，直接修便是。”眼前氣氛實在靜謐悠然得過分，朱能不由得自己束手束腳地為難，低聲向蕭仲卿請示，“大人，您看——”
“就按王爺的吩咐辦，耽誤了你們的功夫是小，誤了王爺的茶膳，就是萬分的罪過了。”
“是。”朱能招呼人把木梯倚在廚房一角，兩個工匠援梯而上，搬開舊瓦，底下幾個不時的把新瓦傳上去，又把那些破碎的舊瓦接下來。
一片嘈雜聲中，林縱果然似無所動，蕭仲卿微微一笑，便也立在一旁，凝神等候。
一卷經抄完，幾個工匠也撤下了梯子，林縱揉了揉手腕，放下筆四顧一周，朝蕭仲卿揚起眉梢，安然一笑：“本王一時不察，勞大人久候，得罪了。”
靈秀婉轉的眉目頃刻染上清貴灑脫的氣派，如湛藍天空中雲彩驟開，金色的陽光驀地灑下，蕭仲卿呼吸一滯，幾乎有些失神。
“大人來見本王，可有什麼要事？”林縱令宮女過來收拾桌椅筆墨，見蕭仲卿依舊立在院中打量自己，不由得有些惱怒。
“下官，”蕭仲卿躬身拱手，他深吸了一口氣，方才按住聲音裏的顫唞，不由得暗自苦笑，“下官是宗人府主事蕭仲卿，七爺在這裏，一向安好？”
“你就是蕭相的那個侄子？”林縱恍然，再不在意蕭仲卿的失態，“你我也算是世交，不必拘禮了。”
“是。”眾人退避到院外，蕭仲卿低聲道，“蕭某此來，隻因為朝中發生了一件大事，不得不冒險先告知七爺。”
“講。”
“涼州的軍報來了，寇安國三月初八出兵飛雲關，途中中伏，已於十五日戰死，近萬精兵，亦皆全軍覆沒。”
“什麼？”林縱臉色驀地陰暗下來，“怎麼到了這個地步？”
“寇安國素來驕慢，輕敵冒進，自尋死路，”蕭仲卿歎了口氣，亦滿麵憂色，“更可慮著，京裏已有宵小傳言，這一仗是楚王府為自己脫身，慫恿寇安國出兵立功，方才白白損失了這些個兵馬。”
“我確實曾上折奏請涼州出兵，但隻說陳人有變，涼州可相機而動，並無催促之意，這些個流言，日後自然清濁自分，有什麼好在意的？”林縱雙眉緊蹙，聲音裏滿是痛惜，“隻是我不殺伯仁，卻累伯仁為我而死——寇安國雖然不甚知禮，卻是難得的將才，如此折損，實在讓人痛心。”
“大將馬革裹屍，原本就是常理，”蕭仲卿勸解道，“七爺眼下，卻須得為自己打算。”
“打算？我這裏除了靜候天恩，還能有什麼打算？”林縱朗聲一笑，“你若有什麼法子，不妨講來我聽。”
“此次出兵，太子一力堅持，如今兵敗，太子顏麵無光，必定要找個人來頂罪。七爺何不先下手為強，上折彈劾寇安國身為大將卻不知時務，喪師辱國，為天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