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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1縣長屈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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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水井鄉中心小學坍塌事件,相關事件責任人受到了嚴懲,鄉長黃勁鬆被就地免職,移送司法機關處理,但這並不能平息事態,死亡學生的家長抬著孩子的屍首,浩浩蕩蕩來到鄉裏鬧事,可是鄉政府早已關門落鎖,人去樓空。

無奈之下,群眾們隻好開著拖拉機和農用三輪,浩浩蕩蕩趕往縣裏去討說法。

當數百名披麻戴孝的群眾打著白底黑字的橫幅聚在南泰縣政府門口,哭天抹地,捶胸頓足的時候,正值中午時分,不大工夫就聚攏了大批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路人停下自行車駐足觀望,婦女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評頭論足。

三張碩大的黑白遺像放在地上,相片上的孩子稚氣未脫,胸前還係著紅領巾,遺像前擺著香燭果品,一些頭上纏著布條的婦女坐在地上拍打著大腿拉長腔哭嚎著,男人們則一臉陰鬱的站在一旁抽著煙。

縣政府的鐵柵欄門緊閉,縣公安局緊急調派了三十名幹警前來維持秩序,大門口的人越聚越多,縣政府的車輛進不去出不來,馬路上的汽車也漸漸擁堵起來,鳴笛聲,吵鬧聲、哭聲混雜在一起,要多亂有多亂。

縣政府三樓窗口,幾位副縣長正捧著茶杯好整以暇的看著西洋景,苦水井鄉是招商引資的主陣地,同時也是周文親自負責的鄉鎮,這個節骨眼上鬧出校舍被風吹垮,死傷累累的事情,最難受的自然是周縣長,以朱副縣長為首的副職們被這位年輕的新縣長壓製了很久,終於有機會揚眉吐氣了。

“這個影響相當惡劣啊,必須有人出來負責才行。”朱副縣長吹拂著茶杯上的熱氣,優哉遊哉的說道。

“是啊,再窮不能窮教育啊,專項資金都撥下去了還能出事,可見……哼哼,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啊。”另一位兩鬢斑白的副縣長冷笑著說道。

“咦,死的不過是幾個小學生,怎麼這麼多大人披麻戴孝啊,這不對勁啊。”有人提出了疑問。

朱副縣長解釋道:“死的三個學生中,有一個是下馬坡村的孩子,這孩子年齡小輩分大,村裏不少人低他兩輩,村長梁大眾都是他的侄子輩呢。”

眾人恍然大悟,隨即深深佩服起朱副縣長來,到底是南泰縣的本土幹部,連鄉一級幹部的名字都說得出來。

此時周文剛從大河鄉慰問受災群眾回來,他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要散了,連續幾天的奔波操勞,心理壓力又大,再年輕的體格也經不住這種折騰,疲憊至極的周文躺在桑塔納後座上漸漸打起了鼾,等到了縣政府門口才被汽車喇叭聲驚醒。

“小李,怎麼回事?”周文一個激靈爬起來問道。

“上訪的,又把門堵了。”小李見怪不怪的說道,他在南泰縣政府小車班已經當了五年司機,這種場麵見得多了,以前張書記唐縣長當政的時候,這種事兒每年都要來幾回,不是啥新鮮事。

周文透過車窗望去,看到了白幡和黑紗,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他推開車門就要下車,卻被坐在身旁的辦公室主任一把拉住:“周縣長,別過去,這幫刁民正想找您呢。”

“找我?拿我更要過去了。”周文問道。

新的辦公室主任姓張,以前是個碌碌無為的科員,周文上任之後才提拔起來的,他自視為周文的嫡係人馬,懇切的說道:“周縣長,你現在不能過去,要不然這些刁民更會得寸進尺,提出無理要求,最妥善的辦法是冷處理,晾著他們,等他們疲了累了再派個幹部去談,連嚇唬帶騙,先把他們哄回去,然後再讓公安抓人。”

“你們以前就是這麼處理的?”周文笑了笑,還是推開車門下去了,辦公室主任和司機小李趕緊下車跟在後麵,可是很快就被洶湧的人群擋住了去路,隻能看著周縣長奮力擠向前去,急得他倆捶胸頓足,卻又無計可施。

梁大眾很憤懣,他的本家叔叔今年才十一歲,在鄉中心小學教室裏被活活壓死,那間教室早就是危房了,牆壁都裂了幾條縫,平時還拿木料撐著,誰都知道一刮大風就要出事,可就是沒人過問,結果釀成了惡果,死了三個娃娃,一個二十出頭的女教師。

這個本家小叔叔的爹八年前在城裏幹活時,樓房失火被燒死,是寡婦母親一把屎一把尿將他拉扯到,哪知道竟然死在教室裏,末了學校裏隻送來五千塊撫恤金,村裏人咽不下這口氣,他這個當村長的主心骨更不能坐視不管,於是便抬著棺材去鄉裏要說法了,另外兩家苦主就是鄰村人,也跟著抬了棺材合兵一處,人多膽氣更壯,鄉裏沒人管就直接奔縣裏來了。

一群人正在縣政府門口和警察對峙著,忽見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從人群中擠出來,來到遺像前站定,梁大眾大驚失色,煙蒂都從嘴裏掉出來來。

“周縣長!”

然後他就看到周縣長拿了三炷香,從容的用打火機點燃,很自然的屈膝跪在了三塊遺像前。

一瞬間,縣政府門口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