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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涵光穿著一身連帽的羽絨服,沒有戴墨鏡,而是把帽子翻上來,陰影遮暗他的眉眼,從鼻梁到下頷的線條愈顯清晰。
他把一隻手放到沈約腰後,如果不是穿得太厚,他想摟著她。為什麼不呢,陌生的城市洶湧的人潮,他們不過是被淹沒其中的兩個渺小異鄉人。
“沒關係。”他好脾氣地說,“不急。”
語調輕鬆,簡直可以稱愉悅,沈約不由地又瞄他一眼,看到他唇角淺淺的弧度。
這份好心情感染了她,緩解了找不到路的焦慮,她忍不住笑著問:“你笑什麼?”
顧涵光低頭看她,沒有出聲,而是抬手摸了摸她往上勾的嘴角。
你笑什麼,我就在笑什麼。
他的指尖微涼,沈約懂得他這個動作後麵潛藏的回答,又笑了笑,輕輕握住他的手。
天空飄起了細碎的小雨,燈光打在這些圓潤的雨珠上,七彩夢幻,地麵濕漉漉的,車子輾過去輾出一道虹。
他們牽著手在城市的街巷間漫步,地圖上顯示從這裏左拐,那裏右轉,沈約走著走著,終於尋回幾分熟悉的感覺。
“前麵……是我以前的母校。”
那是一所小學,這時分早就散光了師生,高大的鐵柵欄封鎖校門,隻有泡桐樹光禿禿的枝丫從圍牆頂端冒出頭。
沈約湊到鐵門前,伸手想扶住欄杆,幸好顧涵光拉了她一把,才沒被又濕又冷的鐵杆子凍個哆嗦。
她回頭看他,顧涵光卻趁機湊近一點,微微俯身把她摟進懷裏。
從第一次擁抱以後,他和她很快戀上這種肌膚相觸的慰藉,連沈約有時候也不愛說話,好象說再多的話也比不過一個擁抱傳遞的訊息。
就像現在,顧涵光抱著她,臉頰蹭著她的臉頰,雙手在背後扣著她的腰,那些剛剛漫上心頭的淒惶就被他的體溫蓋了過去,回憶隻是回憶,而褪去了其中的感□□彩。
“這是我以前的母校。”她重複了一遍,在顧涵光懷裏轉過身,“我爸爸以前是這裏的小學老師。”
隔著稀疏冷硬的鐵柵欄,是一片平坦的水泥廣場,品字形的教學樓包圍著廣場,旗杆在左邊,右側是兩個相對而立的籃球架,再邊沿還有乒乓台。
這所小小的學校一覽無餘,唯一的植被就是那棵泡桐樹,大冬天裏掉光了葉子,張牙舞爪地朝天呐感。
有多久了?沈約想,二十年,時光凝固在這裏,她閉上眼,仿佛還能看到隨風飄落的粉紫色泡桐花。
…………
……
學校附近總有一些依附而生的小吃店,沈約領著顧涵光在巷子裏繞了兩圈,停在一家寫著“遵義牛肉粉”的小店門前。
已經過了晚飯點,狹窄的店麵裏沒什麼客人,招牌和四壁都被煙熏火燎成黑黃色,老板把個爐子放到店門前,另一側老板娘正在洗潔精的泡泡裏洗碗,用一個碩大的腳盆。
顧涵光顯爾易見地遲疑了,沈約拖他一下,居然沒拖動。
她忍笑回頭看他,他卻盯著一邊洗碗一邊用手擦汗的老板娘,那張圓臉上橫一道豎一道白杠子,鼻子下麵也弄了一條,像長出白色的短須。
燈光太暗,沈約有點遺憾,總覺得顧涵光現在的表情很精彩。
“來客咯!”胖老板把一口大鐵鍋墩到爐子上,熱情地過來招呼他們:“妹兒吃哈子?”
“一碗牛肉粉一碗牛肉麵。”沈約搶著答,搶在顧涵光下定決心掉頭逃跑之前。
“要的!一碗牛肉粉一碗牛肉麵咯!”老板笑得見牙不見眼,轉身回去守著他的爐子,燃燒不充分的紅色火苗舔著鍋底,那一大鍋水骨嘟嘟地往上泛泡。
顧涵光終於肯挪動尊步,被沈約拉進店裏,按著坐到看起來最幹淨的半張桌子前,另外半邊桌麵的漆皮掉光了,她打算自己坐。不過,她剛坐下,對麵的顧涵光就馬上起身,繞過來擠占她外側。
“……”
“吃麵呢,這麼窄手都動不開。”沈約好聲好氣地安撫他,就差沒脫口而出一個“乖”字。
顧涵光不動,一百八十幾公分的大個子裹在羽絨服裏,再瘦都像一頭身材保持得不錯的熊,熊頭熊腦地瞪著她。
用目光說:我不,就不。
沈約低下頭笑,好吧她是故意的,因為顧涵光心血來潮就拎著她橫飛大半個中國,所以她小整他回來不算過分吧?
可是舍不得,他這樣委委屈屈地也不吭聲,隻瞪著黑眼珠子瞧她,她就心軟得一塌胡塗。
粉比麵熟得快,幾乎下鍋就能撈起來,老板用個海碗盛著亮汪汪的一碗,遠看還以為是一碗油,近看才知道……是一碗辣油。
顧涵光臉色都變了,他也算是能吃辣,卻比不了川渝湘貴人民骨子裏的彪悍,沈約撈了一筷子粉問他要不要嚐,他頭搖得差點沒掉下來。
他的牛肉麵也沒好多少,老板樂嗬嗬地端上來,顧涵光勉強嚐了一口,立即放下筷子,著急忙慌地到處找水。老板給他倒了開水,他又嫌人家玻璃杯邊沿有缺口,底部有殘渣。
被他折騰著,沈約的牛肉粉也沒吃好,兩人匆忙結賬出來,老板娘揚起一隻裹在白泡泡裏的手,用半鹹不淡的普通話高喊:“謝謝光臨,歡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