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明白的。”他說。
明白人總吃虧。
“隔些時候再說。”
“好吧。”
我替酸痛的脖子按摩。
“別跟她們玩得太瘋。”國維警告我。
鄧三小姐去世後,他有著顯著的改變,幾乎隔夜之間,開始管我頭我腳,為什麼要急著表現男子氣概?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我看著他。
“瑪琳出了毛病。”
自從那日在街頭撞見她之後,這人影蹤全無。
“什麼毛病?”
“老趙要同她離婚。”
我怎麼不曉得?愕然。
“你天天同她們在一起都不知道?”國維疑心。
我連忙把眼睛射向別處。
“瑪琳外頭有了朋友。”國維說得真含蓄。
我悲涼地牽牽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這間屋子容不得歡笑。
怎麼會有這麼多寂寞的女人。
她們從哪裏來,又要回哪裏去。
瑪琳沒有找我談,其實她可以相信我,或者同我一樣,她不願冒險,不願利用友人的耳朵,她也隻能找心理醫生輔助。
可憐的瑪琳。
我倒在床上,不知恁地,腮邊的麻熱還持續不退,像是在牙醫處上過藥,手拍上去都不大有知覺,隻是燙。
我昏昏沉沉睡去。
最近很不能睡,每次頂多三四小時,隨即驚醒,緊張得嘴巴發酸,又不知因由。
國維終於出去了。
我夢見自己蕩漾在水中,波浪一進一退,身體也跟著擺動,我微笑,我要離開國維。
一定得對他說。
瑪琳或許隻打算出去尋找短暫的刺激,她沒決心要離開家庭,我不一樣。
我沒有家庭。
國維不會改變,我永遠是受他管製的小女孩,他沒有把我當作過伴侶,我倆的地位不平等。我驚醒,夢中也充滿生活的煩惱,這是成年人典型的夢。
對國維來說,小孩子,隻要給支棒棒糖,沒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大不了加一隻氫氣球,再間就不是乖孩子,要關黑房間。
這個家多年來就是我的黑房。
他已長年累月對我不予理睬。
有我與沒有我是完全沒有分別的,我隻是家裏一盆花,還沒有朱二送來的瓶花婀娜多姿,因已經擺舊擺殘了。
客廳是那間客廳,隻得尋新的花。花還是那束花,隻得換環境來挽回自信。
我到周博士那裏,向她宣布:“我決定離開陳國維。”
她注視我,表情不變,眼神傷感。
周博士是位保養得很好的中年女士,她有一雙美麗的、非常能表達感情的眼睛,她說話不多,自然不會亂做表情,隻有自眼神中捕捉她的心事。
我冷了一截,“不讚成?”
她不予置評,踱步至窗前。
“周博士。”我走到她身後。
她猛地轉身,“你找到男友了?”
我點點頭。
“從一個男人身邊,走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沒有男人,你不能活下去?”周博士有點激動。
我非常意外,睜大眼睛看牢她。
“離婚,我知道他不是你正式丈夫,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斷然不能為另一個男人離婚。”
我完全聽不懂。
周博士說得越來越快:“離婚,可以為意見不合,可以為追求更遠的理想,可以作為一段感情的結束,但萬萬不能以它來換取另一個男人。”
我默然坐下。
她有點偏激,她們能幹的女子都如此,她有她的道理。
“是他要求你離婚?”
“不不不。”
“你處世不深,要事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