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夫人,這華陽宮自從雪兔公主薨逝後,就沒有人再來了,便是連先皇在世的時候,也不再來華陽宮避暑,現在這裏就隻有夫人一位主子。”
“前些日子也沒有宮裏的人來過?”
“回夫人,沒有。”
冷凝霜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
“你剛剛說的雪兔公主,是晉國的十七公主嗎?”
“正是。”高讓點頭兒,不愧是總管太監,相當有眼色,不用追問就一股腦兒地笑答,“雪兔公主是當今皇上的親姐姐,與皇上同為孝徳太後所出。因為體弱,從四歲起就一直在華陽宮裏療養,直到七歲時病愈,才被先皇接回宮裏。隻可惜雪兔公主上到十五歲就薨逝了。”
“雪兔公主與先太子是龍鳳胎?”
高讓顯然對提先太子有點忐忑,猶豫了下,聲音自然放低下來:
“雪兔公主與先太子的確為一胎所生。”
“既是一胎所生的兄妹,感情應該很好吧?”冷凝霜笑問。
“夫人有所不知,先太子剛滿月時,就過給了孝純太後,一直視孝純太後為親生母親……”高讓很圓滑地把話說了一半,露出一個一目了然的笑容。
冷凝霜了然地笑笑,問:“雪兔公主從前住在這個宮裏?”
“不是,這間飛仙殿曆來都是皇後娘娘的寢殿。當年雪兔公主住的是飛仙殿南邊的靈犀殿,從飛仙殿往南去,並不遠,中間隻隔了一座雪晗樓。”
“雪晗樓是做什麼的?”
“是華陽宮的藏書樓。”
“能進去嗎?”
高讓笑開了一張圓臉:“哎呦,夫人您身份尊貴,別說是雪晗樓,這整個華陽宮,您想去哪都沒問題。”
倒是會說話!
冷凝霜微微一笑,看了雲薔一眼。
雲薔會意。上前賞了一包銀子。
高讓的圓臉笑得更開,弓著腰連連道:“奴才謝夫人的賞!“
“我累了,你先退下吧。若想起什麼想問的,我讓人去叫你。“
“是是,夫人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奴才。夫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奴才就不打擾夫人歇息了,奴才告退。“高讓滿臉諂媚地笑著,彎腰退了出去。
冷凝霜歇了一回,接著慕吟風過來傳信說。皇上和鳳貴妃已經從寶積寺啟程回宮了,並沒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她聽了稍稍放心,心裏估摸著過個一兩天白兔必會出宮過來找她。就又問了慕吟風一些長安城裏權貴的事,慕吟風一一答了。
雪晗樓距離飛仙殿不太遠,外觀為兩層,黑色琉璃瓦,麵闊六間。進深四間,閣下層均出簷廊。據說內部藏書多達十萬卷。
冷凝霜很喜歡這裏的書墨香,自從進來就不願出去了。連續兩日,一直沉迷在這裏的孤本珍本中,無法自拔。
抽出一本詩集坐在窗下,看了一會兒。見都是些弘揚晉國偉大繁榮、君主賢明聖德之類的詩,覺得無聊,剛想放回去。然而一轉身,一張泛黃的詩箋飄了下來!
她愣了愣,彎腰拾起,望去,卻見那張斑駁發脆的詩箋上寫著幾行筆觸稚嫩、娟秀卻不失遒勁的小字。那是一首小詩:
夜色明如許,嗟餘困不伸。此生原是夢。紮掙枉勞神。室暗難挨曉,牆高不見春。星辰環冷月,縲絏泣孤人。對景傷前事,虛名誤此身。萬卷徒空虛,茫然隻餘恨。今夕是何夕,元宵又一春。可憐此夜月,分外照愁人。
下麵的落款日期——白氏十七,永康十八年元宵。
不知為何,冷凝霜的心髒狠狠地被震動了一下,發出一陣響亮的嗡鳴。
“夫人,午時了。”雲薔進來通報道。
冷凝霜嚇了一跳,點頭說知道了,隨手把詩箋收進懷裏。整整衣服,出了雪晗樓,準備回飛仙殿去陪孩子吃飯。
然而在路過一片紫竹林時,她望見被幽竹掩映的宮殿一角,忽然心跳微頓,顰眉問:
“那就是靈犀殿?”
宮女菊青上前回道:“稟夫人,那裏是靈犀殿。”
冷凝霜望著那一角琉璃綠瓦,仿佛受到某種莫名的吸引,她很想去那裏看一看。這突如其來的衝動洶湧了血液,在體內瘋狂地叫囂。
她突然邁開步子朝靈犀殿走去。
雲薔等人愣了愣,急忙跟上。
靈犀殿離飛仙殿不遠,外觀卻差了太多,空有宮殿的規模,卻斑駁、滄桑、敗落。雲薔剛推開門,一股厚重的灰塵味迎麵撲來,嗆得人直咳嗽。
菊青捂著嘴勸道:“夫人,這裏灰塵太大,恐傷了夫人金體。夫人若想看,奴婢吩咐人打掃了,夫人再來?”
“這裏平時無人打掃?”
“華陽宮內宮女太監數量每年遞減,這靈犀殿並非主殿,即使有主子來也不會住,所以打掃得不及時……”
冷凝霜沒等她說完,已經走了進去。
恍若冷宮似的宮殿,雪洞一般陰森冰冷,過了中午幾乎沒有日照,陳設簡單,稍微矜貴點的玩器全無,灰塵已經積了一指多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