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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薔,你跟著皇後娘娘多久了?”
“多久了?”雲薔捧著茶碗,想了想。漫不經心地回答,“從娘娘被立後之前的一年。娘娘做了七年皇後,應該有七八年了。”
“七八年……”雲薔喃喃地說了句,頓了頓,輕輕一笑,“這麼說我也跟了娘娘有七年呢,七年,就快要有十年了。娘娘她是我跟過時間最長的主子。”
“你以前究竟跟過幾個主子啊?”雲薔好奇地問。
冷颯的身體不易被察覺地輕輕一顫,頓了頓,扳著手指頭數了數,笑道:
“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昌平大長公主了,剩下的全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些,早就記不清了。”
雲薔不疑有他地點點頭,心想在宮裏當宮女必是一項苦差事,每個人都有傷心事吧,因而也沒有追問。
室內陷入一陣沉默。隻能隱隱聽到風吹過小風爐,搖曳著爐內火焰的聲音。
“娘娘是個好主子。”雲薔忽然語氣輕柔地開口,揚著眉梢,似自語般地徐聲道。
“是啊。”雲薔用雪白的指尖順著圓闊的茶碗邊沿,無意識地畫著圈圈。
“我伺候過那麼多人,脾氣壞的、陰毒的、溫柔的、懦弱的,我都伺候過,也見過一些好主子,可那些人都沒有娘娘帶給我的那種感覺,讓我感覺我不是娘娘的奴才,我是娘娘的人。”冷颯側身坐著,輕輕地微笑道,頓了頓,說,“那種感覺其實很微妙的,我一直認為,我會永遠呆在娘娘身邊。”
“這就是娘娘給你挑了那麼多門好親事,你卻一直拒絕,一直拖到快三十了還不嫁的理由?”雲薔揚眉,略帶調侃地笑問。
冷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惡聲惡氣地道: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明明和我一般大!”
“我是穿著男裝在兵營裏長大的,你怎麼能和我一樣?!”雲薔聳聳肩,不以為然地道。
“你以為你穿上男裝呆過兵營就是男人了?!”冷颯鄙視地翻了個白眼。
雲薔笑而不語,用圓潤的指甲輕輕地敲擊著瓷碗,發出悅耳清脆的響聲。
窗外,剛勁的秋風吹過。
“若是能一直呆在娘娘身邊就好了。”冷颯忽然說,推了一把額前的劉海,然而脫口而出的滿腔複雜卻被窗外的風聲中掩蓋住,沒有被雲薔察覺。
雲薔隻聽到她這句沒頭沒腦的希望,哧地笑了,道:
“怎麼說得好像你明天就要嫁出去了似的!”
冷颯聞言,用白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頓了頓,問:
“對了,明兒開始皇上要去鑄天台嗎?”
“嗯。”雲薔點頭回答,“西南幹旱,一連三個月沒有下雨了,莊稼眼看著快要收割,卻全幹在地裏了,皇上明天要去鑄天台求雨。”
“去幾天?”
“最少也要七天,去之前還要齋戒淨身呢。”
冷颯點點頭兒,陷入沉思。
次日,白兔率領文武百官前往長安城南部玉泉山上的鑄天台去求雨,為期八天。
冷凝霜打發走了他,皇宮裏突然安靜下來,讓她一時間覺得空蕩蕩的。
就在這時,冷颯突然快步進來,低聲通報道:
“娘娘,今日早上沉香殿傳來信兒,寶笙姑娘沒了。”
冷凝霜一怔,頓了頓,淡淡地問:
“怎麼沒傳禦醫?”
“她是在睡夢中走的,很安詳,沒多大痛苦。”
冷凝霜點點頭。
寶笙之前是華鳳的宮女,幫她扳倒了華鳳之後。本來說會讓他們姐弟倆出宮。但因為擔心華家報複,冷凝霜就將他們留在無極宮一段日子。可後來華雄倒了,寶笙見在無極宮安穩,她幼時入宮,二十幾年沒接觸過宮外,心裏也是害怕的,因此又不想走了,一直留到現在。
一年前,她被禦醫查出來患了心髒疾病,就被冷凝霜送去沉香殿療養。沒想到時隔一年,到底還是沒挺過去。
“她弟弟怕是趕不回來吧。”
“是。她弟弟現在正在華國打仗,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冷颯輕聲回答。
因為宮內主子驟減,許多宮殿都變成了冷宮,也不需要那麼多宮人,因此想出宮的冷凝霜都放出宮了,出宮沒有去處的,她也都幫他們找了去處。免得出了宮迫於生計,胡作非為。
還有一些,即使淨身也還有身為男兒的雄心壯誌,冷凝霜索性把他們送進國子監打雜兼旁聽,成績優異者允許參加科舉。而想保家衛國的,也像當年趙連英那樣,被她特許入伍。
這麼些年,晉國已經出了三個太監出身的朝官和兩名宦官少將軍。
以冷凝霜的想法,若是晉國的太監個個都像鄭和、蔡倫、司馬遷那樣。還是晉國的福氣!
“畢竟跟了我一場,好好安葬吧,先不必告訴她弟弟,以免他分心。”
“是。”冷颯聽了吩咐,輕輕回答一聲,退出去了。
三兔和她擦身而過,一身短打,歡快地跑過來,一疊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