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滿並不回頭看他。
曲寒星跟在他身後,又道:“你現在一個人住在古墨蘭亭——當然,我不是說一個人住不好,但身邊帶著個人,總好過想說話時隻能對著鳥說吧?”
這話終於讓蕭滿駐足,並扭頭看著曲寒星,道:“對著鳥說有何不可?”
曲寒星想起蕭滿是有翼一族,意識到這話冒犯了,打算改口說走獸,可又想到自己的原型是頭四腳著地的白虎,用四腳的動物來表達亦不行,憋了幾息,才更正措辭說道:“對著花兒說。”
“……”
蕭滿癱著臉收回目光,繼續前行。
他們走出道殿。
正是夏時,陽光炙熱,湖上粼粼波光,天穹白雲如絮,蟬藏在樹上隱蔽之處,卻扯著嗓門大叫。
曲寒星扯著蕭滿的胳膊,把他拽到湖心亭上,再按住他肩膀讓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用檸檬和金桔衝泡出來的茶飲。
他在吃和喝上完全繼承了晏無書的習慣,總喜歡弄一些新穎之物,並讓蕭滿嚐試。
蕭滿見他往壺中兌了一勺蜂蜜,才勉強試了一口。
“好喝的,我弄出來的東西,怎會不好喝呢?”曲寒星自賣自誇,緊接著話鋒一轉,“那孩子和你性情當是相合的,總喜歡一個人安靜待著,天賦也好,不如先看看?”
曲寒星在信中跟蕭滿提這小孩提過許多次,蕭滿心道不如一見,當麵拒絕,斷了下文,淡淡道:“那就看看。”
聞言,曲寒星喜笑顏開,飛劍傳音,讓人把那小孩兒帶到落月湖。
小孩兒如今就在雪意峰。他是魔佛禍世那一年出生,太過年幼,還沒到白華峰招收弟子的年紀,便在此峰做一些雜事。
不到一刻鍾時間,容遠就帶著人來了,歡歡喜喜喚了聲“殿下”,把小孩兒牽到桌旁。
這小孩不及容遠腰高,身上所穿,是和蕭滿同樣的白,發亦是烏檀般的黑,若以顏色論,兩人唯獨眼眸不大一樣,蕭滿的眼睛是如墨的漆黑,小孩兒是略有幾分深的銀灰色。
他五官精致,唇紅齒白,若笑起來,定然乖巧萬分。但他沒笑,打完招呼致完禮,便一聲不吭站那兒了。
曲寒星向蕭滿擠眼睛,意思是“看吧如我所說吧安安靜靜乖乖巧巧吧”。
蕭滿懶得理曲寒星,瞥了眼這小孩便過,端起瓷杯,慢條斯理飲了一口。
他不說話,此間便無人出聲,靜謐足足維持了半刻鍾。就在曲寒星以為蕭滿這是冷處理拒絕了,準備緩和一下氣氛時,蕭滿放下瓷杯,偏頭問小孩兒:
“幾歲?”
“七歲。”小孩兒回答。
“學劍?”
“嗯。”
“為何?”
“天賦好。”
一人問一人答,一樣的言語簡潔,一樣的語調平平。
曲寒星無法從蕭滿的神情上判斷出他的想法,因為這人根本沒有神情,不由暗中心急。但見下一刻,蕭滿起身振袖,吐出一字:“行。”
然後對曲寒星道:“走了。”
說完當真走了,帶著那小孩兒一起,輕甩衣袖,往外一踏,連影都瞧不見,留曲寒星坐在湖心亭裏發愣。
愣過後,曲寒星衝著他離去的方向大喊:“這就走了?不喝一杯?”
容遠也愣,問曲寒星:“雖然我們都很樂意殿下`身邊有人陪著,但我還是很好奇,他為什麼會同意收阿雪徒?”
曲寒星神情變得嚴肅,接著回答說:“這當然隻有他知道。”
容遠:“……”
容遠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
蕭滿甚少禦劍,向來乘風而行,他抓起阿雪後衣領拎住他,又花半日,便回到古墨蘭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