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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1 / 2)

<蝙蝠>

正文 米克(1)

「在你身邊讓你珍愛的動物,可能是你前世的親人、朋友或是愛人,當牠陪你度過你這輩子最艱難的歲月後,便會離去。」

你相信這種說法嗎?

如果是11年前,我大概會嗤之以鼻;而現在的我,可能會相信。

但與其說相信,不如說我希望這種說法是對的。

我今年39歲,依台灣人的說法,歲數逢「九」那年會比較難熬。

偉人尤其是如此,例如嶽飛和鄭成功都在39歲那年去世。

幸好我不是偉人,隻是平凡的男子,所以活到40歲以上的機率很高。

雖然39歲這年應該難熬,但我在這年的運勢反而逆勢上揚,

甚至可說是我生命曆程中的高峰。

或許當我70歲時回顧人生會有不一樣的感受,但對39歲的我而言,隻覺得艱難的歲月似乎都過去了,從此我將平穩、安定地過日子。

所謂「艱難」的歲月是從何時開始?

大概可以從我28歲那年算起。

而我也在那年9月,養了一條狗,牠叫米克。

米克的原名其實是米克斯,英文的意義是mix。

第一次帶牠去打預防針時,獸醫在「品種」那欄填上:mix。

「mix?」筱惠問,「米克斯犬?這是哪種狗?」

『笨。』我說,『mix表示溷種或雜種的意思。』

「哦。」她笑了,「不過米克斯這名字不錯,我們就叫牠米克斯吧。」

但米克斯隻叫了兩天便覺得拗口,後來乾脆省去「斯」,隻叫米克。

筱惠那時是我的女朋友,我在研二快畢業時經由朋友介紹而認識她。

我們年紀相同、興趣類似,也很談得來,一個月後便成為男女朋友。

其實認識她的時間點並不恰當,因為我一畢業就得去當兵。

俗話說:男當兵女變心,我在入伍前夕最擔心的事就是這句話成真。

記得要入伍那天,她陪我在火車站的月台上等車。

月台上還有幾對和我們一樣因入伍而即將分離的情侶,

他們的神色有的凝重,有的麵無表情,有的甚至如喪考妣。

隻有筱惠例外,即使火車終於進站,她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

「去吧。」筱惠笑著說,「放假時一定要來找我哦。」

『為什麽妳不難過?』我很疑惑,『妳在逞強嗎?』

「哪有。」她輕輕推了推我,「快上車吧。」

我上了火車,走進車廂前還依依不捨回頭望著她。

「好好照顧自己,萬事小心。」她說。

火車汽笛聲響起,我的心瞬間下沉。

「我——會——等——你。」她雙手圈在嘴邊,一字一字小聲說。

我心頭一熱,眼角有些溼潤。

「bye-bye。」她揮揮手。

『不準妳追著火車跑。』火車起動的瞬間,我說。

「我才不會。」她又笑了。

筱惠果然沒追著火車跑,隻是站在原地不斷揮手,

直到她的身影在我視線消失為止。

但有幾個女孩真的追著火車跑,邊跑邊哭邊呼喊情郎的名字,

其中有一個穿高跟鞋的女孩還不小心跌倒。

現在是怎樣?在拍電影嗎?

新訓時我的心情還好,但下部隊前我居然抽到外島籤,我心想完了。

果然在外島服役期間,我隻回台灣本島三次。

雖然每次都見到筱惠,而且她的笑容依舊甜美,但我擔心這隻是假象。

部隊的老鳥說女孩通常等男孩退伍後,才會說出已變心的事實。

因為她們怕男孩想不開而成為逃兵,或是受不了刺激於是發瘋抓狂,

在半夜高喊:通通都去死吧!然後開槍掃射同袍。

一年十個月後,我終於等到退伍這天。

聽過《TieAYellowRibbonRoundTheOleOakTree》這首歌嗎?

我的心情就像歌裡所唱的一樣,但我沒叫筱惠在月台柱子上綁黃絲帶。

我先坐船回台灣本島,到台灣後打通電話給正在上班的她,

告訴她我退伍了、剛回台灣,然後我再坐火車回家。

下了火車,走出車站,竟然看見她站在出口處等我。

「嘿。」筱惠甜美的笑容一如既往,「我真的沒有變心哦。」

我感動莫名,那一瞬間我下定決心,我要跟這女孩一生一世。

筱惠在我服役期間離鄉背井到一家貿易公司上班,已待了快兩年。

退伍後半個月,我也離鄉背井到筱惠所待的城市裡,

找了家工程顧問公司上班。

這年我和筱惠都是26歲。

為了我們的美好未來,我很努力工作存錢,不放過任何加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