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園,傳來低柔婉轉的笛聲,如江南小鎮,煙雨蒙蒙的六月黃梅天,纏綿悱惻,糾結不斷,讓人不由得就沾濕了眼眶。
幾日前的爭吵記憶猶新……
“玄鷹,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大英雄!”
“沈姑娘錯愛了,我本就是隻為一己私利的卑劣之人。”
迎著她的拳頭,男人木然承受……
她下定決心,各安其命,從此陌路,她不會再理會他,更不再關注他。
但一聽到他有危險的消息,她卻控製不住自己。
當男人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重重地撞在石牆上,少女脫口而出,“姐姐,若他死了,我絕不會獨活!”
扶起他的身體,捧住他的臉,她是多麼想分擔他的傷痛。她神經質一般,一下接著一下抹去他嘴角的汙血,仿佛這樣他就會好起來,還是那個萬夫莫敵的統領。
那時,她明白了,原來,身不由己。
“碧芊,我……”
玄鷹定定地看著少女恬靜的神態,她隻著了一件翠色長衫,白皙的肌膚與簷下的花草相映,更顯得眉目如畫,氣質卓然,夜晚的微風吹撫起她的袍袖,衣袂翩躚,恍若神仙中人。
生死一線,他想了很多,當少女細弱的身體擋在他麵前時,他嚇得魂飛魄散,若是郡主還要懲戒,他哪怕拚勁全力,也一定要把她推開。
他從來沒有害怕過什麼,但那一刻,他怕了,他怕她會因為自己受傷,也怕再沒有機會向少女表達心意,他怕此事成為他生生世世的遺憾。
原來,情非得已。
“碧芊。”
又一聲呼喚,沈碧芊收斂思緒,回過頭。
男人的眼中帶著懇求,他伸長脖頸,朝窗邊張望,期盼少女能回到自己身邊,跟他說上兩句話。
沈碧芊不禁心生感慨,玄鷹總是勇猛強悍,郡主府上下無一不對其又敬又怕,便是偶爾有些從後園潛入府中,心懷不軌之人,也多是被他三下兩下製服,或打斷手腳,或直接廢了武功。
如今,他搖搖晃晃撐起上半身,嘴角邊不斷溢出新的血液,臉上帶著重傷後的蠟黃……
他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呀,有著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會有傷病,也會脆弱……
“請將軍自重身份。”
千言萬語被這一句話堵了回去。
沈碧芊放下玉笛,走出屋門。
他是罪有應得,姐姐留下他的性命,本就是格外開恩了,自己願意收留他,也算是仁至義盡。
“碧芊,對不起!”
緊攥的雙拳,刺破了掌心,男人頹廢地倒在床上。
沈碧芊並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她漫無目的地在花園散步,感覺初夏的夜晚竟是如此寒冷。
突然,有人慌裏慌張地闖進後院,張口就問,“沈姑娘,您咋沒待在屋裏,玄鷹大人他怎麼樣了?”
她抬起頭,來人乃是在正殿當值的侍衛之一,名叫宋七。
“他並無性命之憂。”沈碧芊淡漠地說道,“宋七哥為什麼過來?”
“郡主有令,煩勞姑娘給玄鷹大人治傷!”宋七從懷裏掏出一瓶丹藥,“這是郡主賞賜的,您趕緊拿進屋給大人服用吧!”
沈碧芊接過來,揭開瓶蓋,輕輕嗅了嗅,她挑挑眉毛,冷哼了一聲,“百香生髓丸?姐姐在那種人身上浪費這麼好的靈丹,還真是白白糟蹋了。”
宋七訕笑,“姑娘,郡主還說,您該用什麼藥就用什麼藥,別顧忌,郡主都允許。”
初陽之所以讓他專門跑一趟,就是怕沈碧芊餘怒未消,晾著玄鷹不管。
“我了解了。”沈碧芊點頭應允。
接著,她又問,“宋七哥,昭王那邊現在如何?”
“姑娘不必擔心,冷月大人已經親自過去了。”宋七嘿嘿笑著,“您還不了解嗎?咱們的郡主呀,是刀子嘴豆腐心,沒一會兒就後悔了。這不,把馮六也給放了。那小子,出來之後,一頭紮進自己房間裏,現在指不定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懺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