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雲翊神情遽變,再不做任何停留,卻也直奔棲鳳殿。
細雨霏霏鋪天蓋地,風一過,斜引廊前,紛紛揚揚沾了滿襟。
遠望出去,平衢隱隱,杳無人蹤,綿綿密密的小雨已飄了兩日,似為帝後的離世舉哀而倍感清冷。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響起,朗目如星,身姿瀟灑,除了飛揚不羈的姬雲璟卻還能有誰?
薑水城九城縞素,天下舉哀。
父皇病情反複,雖早有心裏準備,可卻不想封皇後雖出生將門,卻也容冠天下,風姿絕世,卻不想也會如此想不開,一朝春盡,紅消香斷,花落人亡兩不知。
桀驁不馴的的眉宇間覆上一層陰霾,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往昔多了幾分滄桑與穩重,更加快速的抽打著馬背。
蒼穹低沉,烏雲細密,金瓦連綿的棲鳳殿似是隱在輕霧蒙蒙的陰霾中,寂靜而莊穆。
所有的內侍宮娥都被遣退,越發顯得這宮殿庭院靜悄悄無聲。朱欄撐著飛簷,孤單地伸向灰蒙蒙的天,漢白玉的石階飛雲雕花,被雨水衝洗得分外白亮,看過去,略微有些刺目。
太上皇和太後的棺柩皆是用的寒冰玉棺,整塊的寒冰玉石稀世難得,姬雲翊緊抿著唇,站至原處,一點刺痛的感覺此時像湧泉噴薄,極快,而又極狠地覆沒了他所有的意識,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看著那棺柩裏的人,清透的寒冰之後太後靜靜地躺著,明紫色的宮裝朝服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
仿佛隻有這樣靜靜的躺著,才會遠離所有的紛爭和痛苦,她輕合的雙目是墨色分明的淺弧,紅唇淡淡依稀帶著微笑,這安然的睡顏美好如斯,安寧如斯。
時間在冰封般的玉石背後停止了步伐,悄悄地將那風華絕代留駐永恒。
手指緩緩收緊,她並非他的生母,可至自己出生那一刻起,她卻已將自己視如己出,為了母親,她對心愛的人敬而疏離,她甚至可以縱容自己所做的一切。
包括,去傷害她最心愛的人。
這麼多年,她對自己都懷有愧欠之心,可這一切,又與她有何關係。
“母後,為何連一次機會都不給我。”一次盡孝的機會都不給。
而這時,一陣不合時宜的聲音卻從外殿傳來。“皇上,我有要事稟報。”
聲音很大,在這寂靜的棲鳳殿內,是那般刺耳。
姬雲翊眸光蒙上一層寒意,可還不待他發怒,那聲音卻再次傳來進來。“皇後娘娘死的蹊蹺,求皇上還她公道。”
黝黑的瞳孔緊縮,姬雲翊眸光森寒,薄涼的聲音卻也緩緩開口。“讓她進來。”
果然,話未出口多久,一陣吱呀的開門聲後,便聞一陣輕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來人著裝並非昷岄服飾,雖因國喪穿的還算素雅,但精巧的發飾和精致的妝容無疑不說明是精心打扮過的。
姬雲翊並不看她,隻道:“你是誰?”
宮中,他不記得有多餘的人。
“擎蒼嫡公主,達奚。”達奚的聲音並不算高,但也透露著無比的高貴和自信,話語期間,一雙清亮的眸子亦不由的打量著眼前的人,心跳亦鄒然加快。
自入昷岄以來,她所住的地方便也隻是昷岄皇城供大使住的驛館,雖有進宮的權利,可她卻並未真正看見過這位皇上。
今日若非自己擅闖,隻怕還是見不到的。
臉頰緋紅,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擎蒼的男子雖高大威猛,卻少了這樣的姿容,而眼前的男子不僅容顏絕世,連端著的那份氣度亦是旁人難及。
而這樣的男子,更是她以後的夫君。
姬雲翊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他到忘了,這是擎蒼送來的禮物,而內務府那些大臣們,似乎也給他備了不少的禮物啊!
“你剛剛所言,何意?”不過他對這些事情到並無興趣。
達奚微愣,卻也道:“前日我無意路過棲鳳殿,那時太後娘娘似剛從某個地方回來,本想上前行禮問安,卻不想一位紅衣女子先我前去,無奈,我便也隻得退下。”
“卻不想未過多久,宮中便傳出消息,太後娘娘自縊。”達奚淡淡的開口,視線亦有意無意的看著眼前的人。“當時便覺得蹊蹺,隻是此事關係重大,我亦不好幹涉昷岄之事,卻不想剛剛一身受重傷的女子卻在驛館找到了我。”
“她自稱是太後娘娘的近身宮婢,太後娘娘並非自縊,我不知此事真假,卻也不敢隱瞞,隻能讓昷岄皇上定奪了。”
紅衣女子,姬雲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宮中除了太後,能穿紅衣的女子,也隻有那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