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見到她時,仍舊是選擇“說”而不是“感知”。當時的朱諾還站在異形的角度問埃倫,為什麼你要說出來呢。
現在的她知道了。
說出來這件事,對於異形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對於人類來說,意義非凡。
“你明明是站在最頂端統帥著我們……統帥這一切的那個。”朱諾說著說著,聲線又哽咽了起來,她的情緒傳達給皇後,這讓後者也有些不安——按道理來講,異形應該是不明白什麼是“難過”的。
可當朱諾出現在這個世界時,她的情緒便成為了整個族群的情緒。
“你不應該是被困在這裏的囚犯。”她掏出匕首,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少女的掌心,隨即由合金打造的匕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了下去。
黃綠色的血液淅淅瀝瀝淌了一路,掉落在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不規則的坑。
朱諾走到了異形皇後的麵前,她張開手臂,手掌貼在束縛著她的鐵鏈上。少女前傾身體,整個人幾乎是以相擁的姿勢包裹住了那龐然的怪物。
皇後發出了尖銳的哀鳴,隨即它拽開了被腐蝕的鐵鏈。恢複了部分自有的它再一發力,整個身軀便從剩餘的枷鎖之中掙紮了出來。
它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是對著麵前的朱諾側過了腦袋。
少女抬起頭,她完好無損的那隻手觸及到了皇後的頭顱,那冰冷的觸♪感仿佛是塑料,猛一看來,皇後有力的身體和漂亮的頭冠,就像是放在藝術展的藝術品。
隻是這件藝術品是致命的。
它跪了下來。
異形的手指伸向朱諾,它尖銳的爪子拉住了少女的肩膀,卻沒有傷害她。黑色的手臂用一種近乎於擁抱的姿勢把朱諾拉近懷裏——這並不是朱諾第一次體驗這種感覺,在《異形4》的世界裏,那個控製欲比麵前的皇後更強、更凶狠的同類也這麼幹過。
皇後想進化,這個族群……想要進化。
朱諾沒有抵抗。她的臉頰蹭過異形的頭顱,少女的頭發被怪物的唾液沾濕。她伸出手,環住了皇後尖銳的背刺,與它緊緊相擁。
“你知道嗎,我的同胞,我的……姊妹。”
少女低聲開口。
她的吻落在皇後的頭顱上,這樣溫柔的聲音,是發自真心的認同。
皇後發出不明意義的一聲鳴叫,它鋒利的牙齒蹭過少女的脖頸,稍一用力便能夠殺死她——這樣的姿態,就像是充斥著原始意義的交|合,最早時期的祭祀儀式。
可朱諾睜開了眼。
褐色的瞳孔在背光的位置上與烏黑並沒什麼區別,那之中甚至折射出了無機質的光芒,隻是這與爬蟲相同的冰冷,皇後看不見。
“向人類進化……這是一個錯誤。”
她放在皇後背後的手猛然發力。
一直以來,朱諾在麵對他人時,總是要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力量。雖然外表看起來,她不過是個不到一米六的嬌小女性,但就力量而言,還沒有哪個人形生物能與朱諾抗衡。哪怕是《質量效應》中以戰鬥為本能的克羅根人,都未必能在正麵抗衡時占到朱諾的便宜。
她害怕傷到別人,傷到人類,傷到……異形。這都是她的同伴。
“我都快成屠殺皇後專業戶了。”她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少女的手從異形的身體裏拿出來,黃綠色的血液隨著異形痛苦的鳴叫飛濺在牆上、地上,發出腐蝕建築時難聽的沙拉拉聲。
沒人比朱諾更了解這個生物。
她的手直接捏碎了異形血液循環係統的中心——也就是人類所說的,心髒的器官。
與此同時,尖銳的痛楚從她的意識中傳來。這一次,少女並沒有阻隔來自於皇後的感受。她眼睜睜看著那個身軀倒下,就如同她捏碎的是自己的心髒一樣,朱諾顫唞著,最終還是沒克製住那鋪天蓋地的痛楚,雙膝一軟,跪在它的麵前。
無數慌亂與驚恐的意識從她的腦海中炸裂開來。皇後死了,其他異形就像是失去了眼睛般,失去了行動的目標。
那個帶朱諾過來的異形對著她的背影發出竭斯底裏的吼叫。它幾乎是一躍便跳到了少女的麵前,而在此時,朱諾轉過了身體。
“別過來。”
她冷淡地一句話,讓異形呆怔在了原地。它鋒利的手指就停在朱諾的麵前,再一發力,少女便會立刻死在這裏。
但它沒有動。
朱諾抬起頭,她的眼睛中倒映著異形的身影。那雙總是閃爍著溫順與笑意的眸子,此時此刻將所有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
她在看著,她也隻是在看著。那雙眼睛仿佛除了視力沒有了任何作用。連《異形4》中誕生的異種,骷髏般頭顱之中烏黑的眼睛,尚且留有好奇與悲傷。
要是沒有了任何感情,那異形是不需要眼睛的。
她站了起來,普通的異形畏懼地後退兩步。它歪了歪頭,疑惑的情緒傳過來,可那立刻被無止境的恐懼壓了過去。
朱諾看著它,明明沒有視覺,可少女的“目光”卻讓它再三退後,怪物的膝蓋越走越低,直到完完全全彎曲下了膝蓋,落在地上。這讓少女終於勾起了嘴角,她清澈的眼睛彎了彎,走向前。冰冷的手指觸及到異形的頭顱:“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