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著實有些過了。
藺時謙便上前一步,朝著徐太妃行了一禮,語氣懇切的說道:“太後請息怒。這事本是內子不對,並非陛下過錯。”
許是因著長年領兵作戰的關係,藺時謙和先皇氣質截然不同,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然從容。再加上他飽讀詩書,故而又帶著儒雅之氣。
他這般彬彬有禮的行禮言語,如春風拂麵,任誰看了聽了,都火氣頓消,再也發不出火來。
徐太後亦是如此。
她暗暗歎息著。
也難怪當初差一點坐上了皇位的就是他。
如果他沒有去北疆的話,一切,會不會就變了一個樣子?
徐太後正待開口,卻見藺時謙又躬身朝藺君泓行了一禮。
望著那一坐一立、一鎮靜一謙和的君臣,看著藺時謙行禮時的恭敬姿態,徐太後心裏忽地冒出了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滋味來。
這感覺讓她壓抑不住。
未免失態,徐太後忽地沉了臉,冷冷說道:“我乏了。你們若是無事,都下去吧。”
雖說她心裏百轉千回、改了無數個念頭。但是,在旁人看來,隻當她是因了之前的事情而在發怒、餘怒未消罷了。
藺君泓素來知曉,徐太後待他遠不如待姐姐藺君瀾好。
對著他的時候,徐太後嚴厲有餘,慈愛卻不足。
藺君泓原本思量著,許是因為他是男子,要嚴厲一些,倒也無妨。
直到經曆了生母和胞姐一同的算計後,他才知道,在她們眼裏,他恐怕是跟個外人一般。
看到徐太後這樣厭煩的神色,藺君泓的心裏又冷了幾分。也不和徐太後招呼了,當即拉了元槿的手即刻離開。
沈氏欲言又止。被藺時謙淡淡的掃了一眼後,終究是什麼也沒有說,朝著徐太後行禮道別。
藺時謙是最後一個出去的。
在他看來,這事兒原本也不是藺君泓和元槿的錯,也不是徐太後的錯。認真說來,事情是因了他妻子沈氏亂說話引起,而後是徐太後為了護著他而起了矛盾。
其實對於徐太後的諸多維護,藺時謙也有些心中不明緣由。
皇兄在世的時候,他為了避嫌,素來不和兄長身邊的女子過多交往。頂多行禮問安罷了。
這些年來,他去了北疆後,更是如此。他和徐太後的交流甚少,說是近乎為零也不為過。
如今看徐太後為了他而和陛下起衝突,他心裏過意不去之餘,也很是納罕。
藺時謙思量了片刻,終究是沒有把疑惑問出口。而是朝著徐太後行了個禮,這邊轉身離去。
因著禮數的關係,藺時謙自始至終都沒有去看徐太後。
自然也就沒有看到,他行禮的時候,徐太後不動聲色的微微側了下.身子,稍稍避了下。
待到眾人離開,屋裏隻剩下了徐太後和單嬤嬤,徐太後的臉上方才露出了疲態。
她朝單嬤嬤招了招手。
單嬤嬤趕忙上前,扶了她在椅子上坐下。
徐太後相貌出眾又保養得當,一直看著很是年輕。
但是此時此刻,至為疲憊之下,她的麵容上也現出了一絲的老態。
瞧見徐太後這般沉鬱的模樣,單嬤嬤低聲說道:“太後娘娘,您莫要多想。陛下和王爺,本就是君臣。君臣如此,本就應當。倒也無甚大礙。”
許久,沒有人開口說話。
單嬤嬤依然姿態謙卑的站著,手下不停,給徐太後整理衣衫下擺,給她捶腿,給她揉肩。
許久後,徐太後一聲輕歎,低聲道:“春葉,我是不是老了?原先覺得對的事情,如今卻有些過不去那個坎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