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兩人從那兒以後就一直聯係著，林雪嫻恍惚地記得前世有一段時間李浩然經常出入軍區大院，當時他被樹立為軍區部隊的典型，經常要在B市的各處機關和學校做英雄報告，那時他們剛認識，但真正與他互生好感、來往密切，還是在自己提幹後，接近八十年代初時。
林雪嫻望了望四周，希望能有一個路人路過，或者有哨崗值守的戰士能夠為李浩然指一指路，她這一世真的不想再與他有什麼瓜葛了。
然而還沒等她拿定主意，李浩然突然又試探著問：“你……是不是就是文工團舞蹈隊的？我是戴玉青的老鄉，你們七月曾去我們步兵團慰問演出過，我記得好像你和戴玉青一起跳過《窗花舞》……”
林雪嫻見他竟然認出了自己，不好再推辭，隻好道：“是啊，我正好要回團裏，我帶你過去吧！”
兩人沿著林蔭道一起朝文工團的方向走。
李浩然穿著整齊的軍裝，風紀扣扣得嚴嚴實實，他是那種膚色怎麼也曬不黑的人，所以以往在一堆古銅色的糙爺們中間就顯得很幹淨。
他沒想到在大院裏問路會正好問到一個舞蹈隊的人，於是就微笑著對林雪嫻道：“沒想到會這麼巧——你也是舞蹈隊的，你們團現在是不是正在排《草原兒女》？你在這部戲裏演什麼呀？”
林雪嫻聽到他提起《草原兒女》也不覺得意外，戴玉青參加了這部戲的演出，自然會告訴他這個訊息。
“我演斯琴。”
“斯琴是主演——那你平時肯定特別辛苦吧？！”李浩然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蘊含著欽佩。
林雪嫻客氣地笑了笑，淡淡地道：“還好吧。”
上一世她和李浩然會打交道，純粹因為戴玉青的存在，他是戴玉青的老鄉，很多時候都是通過戴玉青傳話、牽線搭橋，她和李浩然才認識並熟悉；這一世她與戴玉青一直保持著距離，在團裏就是碰見了點點頭的交情，平時除了正常的排練或日常活動，私下並無過多接觸，她原以為如此便與李浩然不會再有交集了，沒想到還是會遇見。
林雪嫻心中一直糾結前世在生命快走到盡頭遇到他時，他隱身於戴玉青後麵的樣子。她知道有很多好男人，尤其是軍人，結了婚就不會再與前女友糾纏，也不會跟身邊的女同事搞曖昧，更不屑與小女孩玩哥哥妹妹的遊戲……總之婚後，身心便全部給了自己的妻子，視所有異性為透明。
每個女人都會想要一個這樣對自己死心塌地的丈夫，尤其在麵對誘惑那麼多的社會，這樣的男人可謂是愛妻和專一的典範。
林雪嫻當然也欣賞這種男人，可是當他劃清界線的對象是自己時，那種感覺就很微妙了。
她並不是對李浩然還存有幻想，也不是期待在那個時候，他會像杜拉斯的《情人》裏麵描述的那樣，對自己說，“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意來告訴你……與你那時的麵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麵容。”
她不是。
所以經曆過那樣的對待之後，她從情感上覺得沒有再與他相識的必要；就如前世他最後躲閃在戴玉青的背後，與自己一句話未說，兩種感覺應該是一樣的。
123、
“你家是哪裏的？”李浩然大概覺得兩人默不作聲地走路顯得有些尷尬，一直在尋找話題。
“我家是H市的。”林雪嫻回答。
“那倒離這裏不太遠。”
這句話說完又是一陣冷場，或許自己不怎麼說話，他會認為舞蹈隊的女兵都很高傲？！林雪嫻想了想，寒暄道：“你和戴玉青是一個地方的？”
“恩，我們那邊當兵的人不多，所以在這裏很少會遇到老鄉。”李浩然道。
“你今天是專門從部隊過來看她的？”她接著又問。
李浩然搖了搖頭：“不是，我這次來是有公事。領導安排我住在軍區招待所裏，正好今天周末，我過來看看她。”
軍區招待所在東區，確實離這裏也不太遠。林雪嫻不知道這次他來，是不是為了表彰他，她已經記不太清了，總之前世李浩然有幾段時間經常出沒在大院裏，一次是他們連隊在外麵拉練時他救了幾個當地的百姓，為此軍區把他立為典型，那段時間他經常在B市各地做英雄報告；還有就是七十年代末的那場南疆戰事後，他成為了戰鬥英雄，表彰大會後被軍區機關借調，留在了機關大院很長一段時間，當時他在東區的幹部宿舍裏分配了房間，那段時間也是前世他倆交往最密切的一段時間，可惜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顧冉東。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著，很快就走到了文工團，林雪嫻原打算讓他在排練廳大樓前等待一下，自己上宿舍樓去叫戴玉青，哪知一進文工團的院子就遇到了戴玉青，她似乎正好要出去。
林雪嫻於是連忙道：“戴玉青，你老鄉過來找你。”
戴玉青一眼看到李浩然，頓時臉上容光煥發，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瞬間就綻放了一樣：“李排長？！”
林雪嫻默默地看著，見狀就趕緊插了一句言，道：“你們先聊著，我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