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驚魂未定的模樣挺好玩,微哂一聲:“嘛呢?扣子崩開了,自個兒看看吧。”
張小檀這才知道自己會錯意了,一時窘迫難當。
她不善言辭,忙低頭去係扣子。可是越緊張就越係不上,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周居翰有點莞爾,也不忍她繼續這樣窘迫,挽起袖子,過去將那臉盆接了,低頭給自己放水:“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張小檀落荒而逃。
周居翰抬頭看了眼她鏡子裏踉蹌逃走的狼狽模樣,禁不住一笑,微微搖頭,可之後又落了笑容,心裏沉甸甸的。
年輕女孩他也見過不少了,像她這樣的倒是少見。
看著挺穩的,其實不過是強裝出來的鎮定。說到底,她隻是一個二十歲的小姑娘,還是一個家徒四壁,失去了雙親的孤女。
屋子就那麼大,周居翰睡在距離她不到兩米的另一張床上,夜半的時候,張小檀從睡夢裏醒轉,耳邊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更加輾轉反側。
黑暗裏,忽然響起他的聲音:“睡不著?”
張小檀一愣,輕輕地“嗯”了一聲。
黑暗給予了她一層保護色,她忽然沒有白日那麼怕他了。周居翰的聲音其實很溫和:“待在這兒你能有什麼前途?我是為你好,甭置氣了。”
“我沒有置氣。”
“真的沒有?”他的聲音裏有淺淡的笑意。
張小檀抿住唇,冷冷道:“沒有。”
周居翰又笑了:“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隻有那麼大……老張帶著你倆哥哥說得動容,就你無動於衷。”
那時他沒怎麼注意她,剛剛上了軍校,封閉式教學,平日很少回來。等他回來大院裏,她卻走了,跟著母親和倆哥哥回了揚州老家。
之後那邊也斷斷續續傳來消息,很多次,他都看到老張拿著信件躲在角落裏細細翻閱,不過他對這個隻有數麵之緣的姑娘並沒有太深刻的印象。
唯一記得深的,是四年前暑假,她和她表姐譚靜來北京暫住,他母親特地給她們騰了兩間空屋子出來。
倆姑娘性子都文靜,譚靜倒是比她偏活潑點,一次在禮堂看完電影,兩人路上隻顧著交談電影內容,壓根沒看路。
那次他從西郊部隊回來,因為渤海上空有兩架巡邏機失聯,他陪著馮老和幾個首長在指揮所開了一個禮拜的會議,心情特別煩躁,給他開車那司機還是新換來的,一路橫衝直撞,到了大院裏也不減速,差點就撞上了她們。
車子一個急刹,兩人跌坐到了地上,看見是甲A的車牌,還掛上了警備,嚇得臉色都白了,坐在地上不敢起來。
這輛奧迪是馮老的,他的車前些日子上高架的時候被人刮了,現在還擱交警大隊呢。
說來也是可笑,他沒跟對方計較,那人倒得寸進尺,今早給了他一個電話,說沒錢交保險,讓他先墊付著。
這廝說這話時鼻孔朝天上,那姿態,仿佛能日天日地,別說是他們一部的車,就是中央首長的車也照撞不誤。
周居翰一想起這事,也是哭笑不得。
他開了車門徑直下去,彎腰將手遞給張小檀:“沒事兒吧?”
張小檀還沒說什麼,譚靜卻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小聲嘀咕,這首長怎麼看著這麼年輕,不會是冒牌的吧?
冒牌的?
旁人隻說他年少持重,第一次有人這麼說他。
那年暑假,他對張小檀的印象才算稍微深了點。他的書房在二樓過道中間,和張小檀住的客房相鄰,有時候辦公到很晚,她會給他端過來一點宵夜。
不過每次都是放下東西就走,有時連給他說句謝謝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