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淩冷笑著問:“那我怎麼辦?”
“你走啊。”狄初說,當人處於極度煩躁,思緒如麻,事件不受自己控製時,你會發現你說出的話,違心也好真心也罷,全然不過腦子。
狄初像是找到了底氣:“你走啊,你去追逐你的生活!我又沒攔著你。”
祁淩如當頭一棒,聽到這句話時,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有如一片金花閃過,然後是一段又一段的黑影與白色碎片切換。
有低血糖或貧血的人應該能懂這種感覺,當你蹲久了再站起來時,眼前一黑。嚴重者手腳會突然麻木,後腦勺沉得厲害,接著你有點耳鳴,像是感知不到四周的事物。
祁淩站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緩緩搖了搖頭。確定剛才聽到的那句話,是真實存在過。
他有些矯情地捂了一下胸口,問:“狄初,你他媽給我說清楚,什麼叫,讓我走。”
狄初驚覺話說得有點過,但他無法否認這是真心話。
小腦出血,即使現在好了,以後也會有一係列後遺症。比如記憶力衰退,嚴重影響睡眠,行動遲緩等。
溫瓊芳就算出院,此後也離不開人照顧。
自己走不了,也要綁著祁淩不離開?
狄初做不到。
所以他講了真話:“畢業了,你該回N市就回,你還有樂隊這個責任在身上。”
“你,趕,我,走?”祁淩一字一頓,聲音有些顫。他在牆上撐了一下,免得自己腿軟。
狄初歎口氣:“不是趕,如水考到市裏,祁遲肯定也會去。你就回去,幫我在那邊,照顧一下如水,行吧?”
“那我們怎麼辦。”祁淩說。
狄初不是聖母,可這種情況下,逼也得把自己逼成聖母:“我們,先異地吧。不是還有幾十天才畢業麼,以後的事,再說吧。”
“我不同意!”祁淩吼了一嗓子,狄初願意犧牲奉獻,願意浪費自己,有沒有問過他的意思?
“狄初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用嗎?!這是我奶奶!這是我的家!”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家了嗎!?”祁淩偏過臉,不敢正視狄初的眼睛,他滾動了一下喉結,眼睛酸痛地厲害。
你才說好,才說好要帶我回家。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撿到我,又把我扔了。
你前不久才拉著我的手,說一起回家。
為什麼,為什麼轉眼你就讓我走。
狄初拉了他一把:“這是醫院,你小聲點。”
祁淩驀地甩開他,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邁得不大,卻如一把刀紮在狄初心上。這是拒絕的舉動,是在自己受到侵犯,而拒不合作的表現。
狄初知道,自己傷到祁淩了。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盡管現在可以道歉,但這個無解的命題是一道跨不過的坎。
就算現在粉飾太平,以後還是會出現。
所以狄初沒有道歉,沒有安慰,甚至沒有拉祁淩一把。
任由祁淩在自己的思緒裏橫衝直撞,渾身是血。
祁淩閉閉眼,認輸一般垮下肩:“狄初,你就是仗著我愛你。”
所以你說話才能這樣放肆。
狄初低下頭,忍住鼻酸:“是啊,我就是有恃無恐。所以,你能不能再縱容我一次,別管了。”
“做不到,”祁淩說,過了會兒,他又沒頭沒尾地補充道,“好狠的心。”
狄初盯著地板,兩人腳尖隻有五十厘米的距離,隻要他往前跨一步,就能把祁淩擁在懷裏。
可他不能心軟,他知道好不容易想要走出去的心,開始往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