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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節(1 / 2)

為什麼他不看在錢的份上回頭來找我?

“隻要他肯花言巧語,我吳念香願意蒙住雙眼,把一切財產轉讓給他。”

李懷凝和趙空姐見我三天兩頭像棄婦似地囈語一長串,總是眼帶同情地唱著雙簧。

趙一說:“醒醒吧!這樣粗線條不體貼的男人,既不會臨危救美,又不懂得把握時機,要他做啥用?”

李四說:“就是啊!海裏那麼多尾魚,又不欠炒他這一‘偉’。”

趙一說:“鮪魚?”

李四說:“尾,尾巴的尾!”

趙一說:“沒錯,沒錯,何必單戀一尾魚。”

她們不知道,其實我多怨他一天,惦念也隨之加深,等不到他消息的遺憾,累積醞釀成濃烈的相思,我覺得全天下已沒人能體會我的心情。

我開始從食物上尋找慰藉,隻要我清醒著就是不停地吃,從早吃到晚,整整三天,我吃到再也裝不下食物後,開始嘔吐起來,這一吐簡直就是一發不可收拾,我吐到無物可吐後,轉而吐酸水。

這時李懷凝與趙空姐見事態嚴重,直接聯絡上我父親,強行把我送入醫院吊點滴。

我父親吳文敏從他的老友黃副總那裏得知一部份的發展,但還是想從我這裏得到印證。

父親與我哥的關係本來就不融洽,我雖然討厭我哥,但不願再為父親添白發,於是聳肩說:“減肥過度。”

經過一周的健康檢查與診斷,醫生作了一個大膽的假設,告訴我父親,“我恐怕令嬡患了厭食症。”

醫生對了一半,我不僅厭食,還厭生。

經過這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戀後,我已元氣大傷。令我不解的是,對事事抱持懷疑論調的我,與駱偉之間的一段並非刻骨銘心到難分難舍的地步,回想從前種種,我們文明到沒牽過彼此的手,就上床行周公之禮,我甚至不覺得我們墜入情網過。

我想是我累了,我的自尊嚴重地受到打擊,不是始於駱偉與蘇敏敏,而是源自於我年幼不受母親重視的挫折感。

我依稀記得很小的時候,母親帶著我和哥哥回北投外婆家探親,全家人到後山散步賞櫻。我那時才兩歲半,一百公尺的距離對我而言等於一公裏,我走得很累喊著要媽媽抱我,媽媽說我是個大女孩要自己走,但等我哥抱怨腿酸後,媽媽卻二話不說地把哥哥抱起來。

我當時已敏[gǎn]地體會到母親對我的排斥,但為了討好母親,我咬牙忍淚,靜靜掐著媽媽的裙子走路,就連我的雙胞胎表哥們好心地提議要用手架一個轎子端著我走一程時,也被我拒絕了。

那時我知道大人都這麼想我,多別扭不討喜的小女孩啊!小小年紀就逢人持戒心,難怪不得媽媽疼!

多年來,我已學會用灑脫來保護自己,直到遇上駱偉後,我恐怕又墜回與我母親的尷尬模式裏——愈想討我愛的人的歡心,就愈是惹人嫌憎。

如今,我躺在一張幽白的床上,對事對情對物皆無欲後,以往老死不相往來型的親友竟一個個拎了花籃聚到我病房裏來,一時之間花團錦簇,房裏群賢畢至、少長鹹集,好不熱鬧乎。若再抬入幾座用菊花滾邊的啤酒罐山和香煙塚的話,這病房不就儼然成了我吳念香回光返照的故人同樂交誼廳了嗎?

我安慰自己,如果我真的翹頭駕鶴覽訪中原名山大澤的話,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了。後來我才知道,最糟的情況在後頭。

吳念宗,那個隻長我一歲的哥哥終於大駕光臨了。

“吳……念香。”他一改以往盛氣淩人之姿,欲言又止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無視他那半張被打腫的右頰與黑色的眼圈,扮著假笑告訴他,“親愛的哥哥,真對不起,小妹我還沒用地活著。”

他一時不知如何接口,隻能僵坐在那裏打量我纖弱的手臂,好久才笨拙地將手上的保溫盒擱在一旁,補上一句,“這是香姨幫你熬的蔬菜湯,多少吃一點,好不好?”

我調開目光,瞪著我那兩節躲在薄被單下的膝蓋,應他一句,“我這幾天有吃的,隻是不太能消化進去。”

他聽了,人僵在椅子上,“你……會活著吧?”

我聳肩,反問他,“我如果死了,你不就無煩惱了?”

出乎我意料,他慚愧地垂下頭,跟我道歉。“念香,對不起,我沒料到事情會這麼嚴重。我想找爸談,告訴他我很後悔做錯這件事,但是他把我擋在門外,拒絕跟我說話,他要香姨轉告我,你若活不成,他要把我活活打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