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
玄幻 武俠 都市 曆史 科幻 遊戲 女生 其他
首頁

第5節(1 / 2)

帝國,興安三年四月(西元四五四年)

十六歲的拓跋仡邪牽著自己的瘦馬,與十二位族人排隊站在洛陽城西麵的廣陽門外,不耐煩地打量過往的行人。

一刻鍾過,大排長龍的人陣仍沒稍動一寸,拓跋仡邪忍不住低下`身子,用家鄉話對身旁身長不及他胸部的長老說道:“樂企,我沒想到會排得這麼長串,你再忍耐一下。”

拄著一根柳棍的長老沒回應少主的話,反而蠕動皺紋滿布的厚唇,疾言厲色地提醒他:“仡邪少主,我們既然已踏上這塊土地,就必須拋開以前的包袱,其也人的學習能力沒你快,不能在短時間學會幾種語言,所以為了讓大家盡快適應此地生活,你得豎立一個榜樣,嚴禁自己開口說家鄉話,就連大秦、希臘語都得杜絕!”

拓跋仡邪盯著樂企的嘴巴,方才意識到白發老者已經老了好幾歲,因為他的牙齒竟全部掉光了!拓跋仡邪依稀記得兩年前在西域高昌王的宮廷前獻唱時,他還有兩顆黃牙的,怎麼……

想到這裏,拓跋仡邪才收斂起輕浮的態度,安撫動氣的長老,“樂企,你別那麼緊張嘛!我們私下說幾句話而已,又不會真的帶壞他們,更何況,我不說家鄉話,你聽得懂我說的嗎?”說完,拓跋仡邪蹬起足尖,一個大洞便在綻了線又以補釘的狼皮靴後跟處暴露出來,他不動聲色地仰起束著馬尾的頭,再次看向前端。

“不行,不行,你這麼漫不經心,實在令我擔心啊!”樂企習慣性搖晃的手倏地握緊,吃力地舉起棍子往黃沙地上重敲下去。

“想當年,我匈奴王布雷達沒能接受你父親的警告,不能識破大秦人對他虛偽的進貢,反而圖安地與大秦人簽下了一堆協議,強迫我族改變生活形態,甚至一昧縱容其弟阿提拉的野心,最後落到慘遭親兄弟的毒害,你父親為了維護正統與保存先人的明智軌跡,率領其他匈奴與馬劄兒貴族抵製阿提拉稱王,阿提拉一見族人不擁戴他,遂懷恨起所有反對他的匈奴人,繼而轉向外族求援,以重金聘雇外籍兵團,來殲滅同宗血脈。”

老者神色哀傷地提起過往,轉頭看著少主俊朗的側臉與高大的身軀,便試著挺起駝背,吃力地的抬高瘦骨嶙峋的手,意圖觸摸少主冒著嫩髭的下顎,一股難掩的驕傲湧上了他的心,但是悲哀卻很快占領他的情緒。

因為隨著時光的飛逝,樂企的視力已大不如從前,拓跋少主的輪廓雖然愈來愈剛毅,但反射在他眼底的影像卻愈加模糊了!他放下了力有願違的手,幽幽地籲了口氣道:“我想……你年紀輕,大概已將往事拋諸腦後了!”

拓跋仡邪想反駁老人,但終究沒啟齒,因為他一開口便會頂撞老人,所以便將頭一撇,雙手環抱胸`前,強忍著委屈聽老人繼續嘮叨。

“但是我這老頭可沒忘!那幾個火燒通天白刃皚皚、矛戟交錯的夜晚,讓我現在回想起來都難以釋懷,你父親死前把隻有七歲大的你托付於我,吩咐我這個老而將死的廢物帶你離開那片異鄉土地,再次循著先人的足跡往東流浪,希翼你能重返傳說中廣漠的北大草原,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將來能夠尋到一個真正的明君,行事忠於自己的良知,做個無違己意的戰士。

“如今我們花了九年的歲月,從匈牙利草原出走,經過裏海的河穀(今聶伯河的基輔)、悅般(鹹海以北)、再從康居到哈密,走遍不知幾十萬裏的路,橫度廣袤的沙漠與寸草不生的赤嶺,才輾轉來到這片中土,今年初,我由北辰星位的異動窺知阿提拉的壽命已盡,而我北匈奴帝國當年出走的最後一個脈係也即將傾覆,這是我族分裂、滅亡的盡頭啊!”

樂企說著仰頸,以白濁的目珠瞪著風卷殘雲的穹蒼,問天道:“上天啊!你為什麼要賦予我這個無庸之材這樣的天分,知道神諭的好處又在哪裏?仍是不能改變一個玩物喪誌之徒的心啊!”

拓跋仡邪一聽老人狡猾地借天損人,倏地回頭罵了句,“你這個死糟老頭,我哪裏玩物喪誌了?你別一多愁善感起來,就拿我當出氣包。”

正巧排在前麵的人向前略移了幾步,他不由分地說跨起長步跟上,把老人和他的話丟在腦後。

樂企拖著小步緊跟著少主,不理會他衝口而出的謾罵,旁若無人地滔滔訓著:“而你沒有雄心大誌也罷,竟還將你父親的遺訓忘得一幹二淨,甘願抱著琵琶、曼陀鈴,滿足於吟唱詩人的小角色!你……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啊!”

拓跋仡邪翻了一個白眼,在心裏應了一句,“那就別再哭衰!”

不過,樂企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他罵到臭頭了,“以前,我總希望老主人的靈能常在我們左右庇佑你,現在我倒怕了這個主意,因為我沒臉下黃泉見你爹,向他報告你是如何的不知長進。”樂企說罷,情緒不覺激動起來,“我既不能上天,也隻有下到地獄去躲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