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誠躺在那怪物的背脊上,遲小多趴在他的身上,兩人同樣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四周。
遲小多剛要開口問,卻被佘誠捂住了嘴,示意不要出聲。
那是一條足有上千米長的大魚的背脊!
它托起了兩個人,在海麵上安靜地行進著。
佘誠坐了起來,摟著遲小多,遲小多摸了摸身下的那塊硬殼,像是龜殼,又像是魚鱗。
佘誠:“……”
“是做夢嗎?”遲小多眉頭深鎖,完全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噓。”佘誠說,“不是做夢,應該是個什麼動物,不要說話,免得嚇到了它。”
“有這麼大的東西?!”遲小多小聲道。
“不管它。”佘誠說。
佘誠屈著一膝,坐在魚背上,遲小多倚在佘誠的懷裏,感覺到風迎麵吹來,這條巨大的魚載著他們朝著東邊不住前進。
海浪的聲音一波接一波,巨魚始終隻露出背脊上的一小塊,潛在水中,乘風破浪向前,不知道為什麼,有節奏的海浪聲,令遲小多昏昏欲睡。
“我好困……”遲小多說,“我要撐不住了。”
佘誠的胸膛起伏,隔著襯衣,體溫傳來。
“睡一會。”佘誠說,“睡醒說不定就到家了。”
“睡醒你就不見了……”遲小多說。
“不會的。”佘誠小聲答道,“我發誓……睡醒以後,我一定還在你的身邊。”
“嗯。”遲小多小聲道,“你最好記得。”
他的腦袋垂下去,靠在佘誠的臂彎裏,睡著了。
“這到底是什麼?”佘誠喃喃道。
“這是一隻亡鯤。”一個渾厚的男聲答道。
佘誠:“!!!”
“噓,不要吵醒了你媳婦。”那男聲答道。
海麵飛起了無數光點,聚合在一處,現出一個男人高大的身軀,他站在魚背的盡頭。
佘誠呼吸急促,幾次想開口,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誠實。”男人的聲音說,“你把爹的骨灰看到哪裏去了?”
項誠道:“我……爸……”
項建華發光的身影朝他們走過來,佘誠忙道:“我……是我不小心,爸爸……”
“你把爸爸和媽媽的骨灰倒進海裏了?”項建華笑著說。
“我……”項誠無奈道,“來廣州那天,衝進溝裏,順流向海了,我該死……”
項建華沒說話,項誠說:“爸爸,你的魂魄還在?”
“這是一隻亡鯤。”項建華說,“壽命與天地一般的古老,是大海裏,死去的靈魂,附在一隻鯤的骨架上形成的。你媽媽知道你有一天會到海裏來,一直等著你呢。”
海麵上,更大的光體聚合成形,現出一個裙袍萬縷,散向天空的仙女,她引領著亡鯤,朝著岸邊飛馳而去。
項誠全身顫唞,眼淚不受控製地淌出。
“項誠,你都要照顧別人了。”姚姬溫柔地說,“這麼大個人,怎麼還哭呢?”
“媽……”項誠抬手,擦了把淚水,一手摟著遲小多,抬頭,不住嗚咽。
“媽和你爸爸很好。”姚姬低聲說,“辛苦你這麼多年。媽對你不好,你不要恨媽媽,媽媽是愛你們的。”
項建華笑了起來,說:“你也要成家立業了,總算看見了。”
“可惜媽媽沒能看到你倆,好好地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姚姬轉身,現出發光的臉龐,一道光紗飛來,纏繞著項誠與遲小多。
“媽媽和爸爸,為你們驕傲……”
姚姬與項建華化作無數光點,彙向天際星穹。
星辰在旋轉的天儀下散向遠方,夜幕褪去了那一抹亙古的寶石藍,曙光萬丈,在天地相接的盡頭一閃。
地脈將世界的能量,那貫穿靈魂的光與熱,送向天空,而海岸線出現在天海交接之處,群山蔥翠,一如既往。
世界一晃,一晃,青蔥鳥叫,山林裏的空氣清醒得能讓人的知覺醒過來。
遲小多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
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夢。
他趴在那個男人的背上,被他背著,在田間的小路上走,他們身上的衣服半幹不濕,佘誠的西服外套沒了,穿著濕後近乎透明的白襯衣,兩人身上的鞋子也沒了,佘誠赤著腳,在泥地裏走,褲腳卷到膝蓋。
一片泥濘,仿佛剛下過雨。
“我們……”遲小多說。
“怎麼了?”
“那個……葉總。”
“叫老公。”
遲小多:“……”
遲小多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有種被介紹結婚的感覺。
“那個,葉總。”
“你叫我項誠吧。”
“你到底姓什麼!”
項誠沒答話,背著遲小多一路朝前走,遲小多扒在他的肩上,歪著腦袋看他,項誠側過臉要親遲小多,遲小多敏銳地閃避了他的吻。
“你答應過我的。”項誠眉毛一揚,看著遲小多,說:“怎麼?上岸了就想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