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潮濕的街角,肮髒的陰溝,或許在陰冷的牆縫,晦暗的地槽。
但是,也有可能聚集在臥室的角落裏,比如未來得及掩緊的抽屜,年久受潮冰裂的地板縫,甚者蟄伏於床頭枕頭的間隙裏,等待人們入睡,在神經和精神最脆弱的時候潛入夢裏,滋生在人的恐懼和邪念裏。
它們可能是隻是漂浮在空中陰魂的怨氣,也有可能是你曾經的鄰居。
蒲認得這惡心眼珠子的氣味,和明絮住的那棟樓裏死人的那家屋子裏氣味一模一樣。
明絮家與他家無冤無仇,做了好些年鄰居,不知他有何冤屈,死後陰魂久久不散,遊蕩在荒野林裏,最容易被邪惡之物利用。人魂生前與陽世羈絆較深,最易利用以害人,向來是各大邪物青睞的收傭對象......
而且,不止是妖魔之物......自古以來,就是人類之中也有不少奇人異士善於妖異魔怪之事。不過人心向來是最難猜的,有人真心向上,一心求道,為人驅魔造福;有人心懷鬼胎,喪盡天良,利用巫蠱之術害人匪淺......
阿絮,汝切莫在人間壞了性子。
再等幾年,待汝化形,吾便接汝歸巢。
蒲斂斂眸子,胳膊一揮,地麵水氣彌漫,方才麵上一灘汙穢已然沒了蹤影,虛空一聲鈴響,房內一切恢複如初。
蒲從藏寶閣上取下彩漆木盒,取出一把由紅綢包裹的雙虯拱珠烏金剪。她上眼,再睜開,眸中赤金豎瞳又便會了黑色的眼珠。
蒲進臥室換上白襯衫和牛仔褲,拿著烏金剪子下樓。
樓下的花壇裏,住一樓的李婆婆長在除草,她手裏抓著一把雜草,回頭看見蒲,笑嗬嗬地打招呼:“小蒲,這是去哪兒啊?”
聽見有人叫她,蒲愣了一下。
她還不是太習慣以人類的身份和人相處。
“汝——”
“乳?”李婆婆誒一聲,笑著問;“小蒲想喝牛奶?”
蒲一怔,改口道:“你......”
李婆婆見蒲看著自己手裏的草,說:“哦!我在拔草呢,這些小家夥搶菜的養分,我給剔出去!”
蒲沉默了。
李婆婆見她手裏拿著一塊紅彤彤的東西,問她:“你手裏拿著啥,這都到飯點了還去哪裏,出去吃飯?”
蒲說:“吃飯。”然後向前朝對麵單元樓走去。
還想跟新鄰居家小孩多嘮兩句的李婆婆瞅著蒲的背影嘿了一聲,“這孩子,火急火燎的,吃飯上別人家去啊?”搖頭笑笑,繼續拔草,“真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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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絮家。
餐廳裏,阿絮正戴著透明手套和鹵鴨翅膀殊死搏鬥,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阿絮咬著翅膀含糊道:“外公外公,開門——”
於爺爺在廚房看了一眼高壓鍋裏燉的藕湯,走出去說:“小阿絮你就不能給開開門?”
阿絮狠狠咬一口翅膀說:“我在啃翅膀,騰不出手!”
“看把你饞的,餓鬼投胎。”於爺爺打開門。
“惡鬼?”蒲走進來問道。
於爺爺一看到蒲整個人就定住了,他下意識低下頭,默默退開。
蒲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頭問阿絮:“你遇到惡鬼了?”
“啊?”阿絮嘴裏的半隻翅膀骨頭掉了下來,瞪著蒲發呆。
蒲走過去,低頭在她身上聞了聞,疑惑道:“沒有味道。”看她,“哪裏不舒服?”
阿絮往角落裏靠靠,縮起脖子小心翼翼看她。呃,我能說我看見你......就不舒服嗎?
你你你、你離我遠點兒......
阿絮又往角落裏躲了躲,眨巴眼,咽口唾沫說:“我很好,沒事......”
蒲站直身退後,“不舒服,你要告訴我。”
阿絮愣神,我不舒服為什麼要告訴你啊?奇怪......
不管她了。阿絮埋頭繼續咬翅膀。
蒲坐在她對麵,一瞬不瞬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