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記憶模糊又清晰,他想起八年前那個一身黑色衣裙、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爸爸讓自己叫她姐姐,很開心地牽著她的手。
那個時候,父親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些什麼,懷念抑或珍視,年輕尚小的陸生不得而知,但一個畫麵無比清晰——
小姐姐從背後用刀刺死了父親。
“一起玩吧。”
“奇怪,妾身明明詛咒了才對……啊,和人類生下的孩子嗎……真是令人厭惡的、滑頭鬼的血脈啊……”
“陸生,快逃!”
啊啊啊啊啊啊啊——
晝陸生跪倒在地,瞪大了眼睛。
和他同為一體的夜陸生也“看”到了這份記憶。
小姐姐。
羽衣狐。
父親大人——!
不,那明明是個女孩……八神和那個女孩的身影重合一瞬又分離,卻又頑固地不斷重合,夜陸生皺緊了眉頭——
“嗷!”
一聲痛叫打破了廳內詭異的沉默。
被突然掉下的煙鬥砸到腦袋的納豆小僧捂著頭看向總大將,奴良滑瓢心不在焉地說了聲“對不起啊,納豆”,從陰影中步出。
“總大將!”
牛鬼和一目瞬間有了主心骨——他們都是從四百年前起就追隨滑頭鬼的老幹部了,在百目鬼說出九尾狐的那個刹那同時想到了羽衣狐。
奴良組的宿敵。
冰麗、青田坊、黑田坊也是一臉凝重。
他們是在奴良組由二代首領奴良鯉伴統領時加入的妖怪,盡管沒有直麵過羽衣狐,但對其身份也很清楚——
奴良鯉伴曾四次阻止羽衣狐的複活。
正因為此,八年前二代目被刺,幹部們紛紛懷疑是羽衣狐下的手。
腦袋比常人要長一截的老爺子背著手,走上會客廳的主位,牛鬼關上門,站在門邊的位置,青田坊想了想,跳窗去外麵守著了。
附近的小妖怪都被勸往別處。
室內室外一片安靜。
百目鬼心中惴惴不安。
氣氛好奇怪啊?
在這個世界待了兩百年的時間,活躍的女妖自然收集到了很多信息,尤其關注兩邊妖怪的不同,為了更好地奪取眼睛,也為了不露出破綻。
這裏沒有玉藻前。
在她誕生的地方,天生九尾的威名天下皆知,可在這個世界,沒有玉藻前,最有名的狐狸妖怪是京都的羽衣狐,一個莫名其妙的轉生妖怪。
叫羽衣的狐狸嗎?
百目鬼起先還有些興趣,過了百多年都沒聽到羽衣狐轉生成功的消息,興趣就慢慢淡了,幾近於無。
這轉生周期未免太長了吧?
百目鬼自然不知道這是奴良組二代目的功勞。
這些八神都知道。
在那雙純黑眼眸的注視下,百目鬼不知為何竟做不到丁點的欺瞞,如同中了邪般不斷訴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有的秘密都被暴露在陽光下的感覺讓人無法承受,恐慌與麻木一點點順著骨髓湧上大腦和心髒,在絕對的力量壓製下,百目鬼如同傀儡般溫順服從,就像是八神說的——“她是我的式神”。
這樣的式神,必定是簽下最嚴苛契約的那一種吧?
八神讓她講故事,而她講的第一個,就取自玉藻前的女兒愛花。
百目鬼注意到,在自己說起九尾狐玉藻前的時候,八神的神情和先前幾無變化,一副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沒有SSR玉藻前嗎?還是說……他也來自平安京?或者,他以前見過聽說過和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的妖怪?
一部分的百目鬼無比馴服,另一部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百目鬼,則在不斷地觀察著尋找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