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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節(1 / 2)

次訪問時,他到我家裏來,要向我借兩百法郎。他的樣子象是一個禮拜沒吃一頓飽飯了,我不忍心拒絕他。當然了,我知道這筆錢我絕不會再要回來了。你猜怎麼著,一年以後,他又來看我了,帶著一幅畫。他沒提向我借錢的事,他隻說:‘這是一幅你那座種植園的畫,是我給你畫的。’我看了看他的畫。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當然了,我還是對他表示感謝。他走了以後,我把這幅畫拿給我的妻子看。”

“他畫得怎麼樣?”我問。

“別問我這個,我一點也看不懂。我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種畫。‘這幅畫咱們怎麼辦?’我問我的妻子說。‘什麼時候也掛不出去,’她說,‘人家會笑掉大牙的,’就這樣她把它拿到閣樓上,同各式各樣的廢物堆在一起。我的妻子什麼東西也舍不得扔掉,這是她的習性。幾年以後,你自己可以想象一下,正當大戰爆發之前,我哥哥從巴黎給我寫來一封信說:‘你是否聽說過一個在塔希提住過的英國人?看來這人是個天才,他的畫現在能賣大錢。看看你有沒有辦法弄到他畫的任何東西,給我寄來。這件事很能賺錢。’於是我對我的妻子說:‘思特裏克蘭德給我的那張畫還有沒有?會不會仍然在閣樓上放著呢?’‘沒錯兒,’她回答說,‘你也知道,我什麼東西都不扔。這是我的毛病。’我們兩人走到閣樓上,這裏堆著自從我們住到這所房子的第一天起積攢了三十年的各式各樣的破爛貨。那幅畫就在這些我也弄不清楚到底都是些什麼的廢物堆裏麵。我又仔細看了看。我說:‘誰想得到,我的半島上的種植園裏的一個監工,一個向我借過兩百法郎的人,居然是個偉大天才。你看得出這幅畫哪點畫得好嗎?’‘看不出來,’她說,‘一點也不象咱們的種植園,再說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椰子樹長著藍葉子。他們巴黎人簡直發瘋了,也說不定你哥哥能把那幅畫賣兩百法郎,正好能抵思特裏克蘭德欠我們的那筆債。’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把畫包裝好,給我哥哥寄去了。最後我收到了他的回信。你猜他信裏麵怎麼說?‘畫已收到,’他說,‘我必須承認,開始我還認為你在同我開玩笑。我真不應該出這筆寄費。我幾乎沒有膽量把它拿給同我談過這件事的那位先生看。當他告訴我這是一件傑作,並出價三萬法郎要購買它的時候,你可以想象到我是多麼吃驚。我猜想他還肯出更多的錢。但是說老實話,這件事當時太出乎我的意料,弄得我簡直暈頭轉向了。沒等我腦子清醒過來以前,這筆生意已經拍板成交了。’”

接著,寇漢先生又說出幾句著實令人起敬的話。

“我希望可憐的思特裏克蘭德還活著,我真想知道,在我把兩萬九千八百法郎賣畫的錢交到他手裏的時候,他會說什麼。”

四十九

四十九

我住在鮮花旅館,旅館的女主人,約翰生太太給我講了一個悲慘的故事——她如何把大好良機白白錯過去了。思特裏克蘭德死了以後,他的一些遺物在帕皮提市場上拍賣。她親自跑了一趟,因為在拍賣的物品中有一個她需要的美國式煤油爐子。她花了二十七法郎把爐子買了下來。

“有十來張畫,”她對我說,“但是都沒有鑲框,誰也不要。有幾張要賣十法郎,但是大部分隻賣五、六法郎一張。想想吧,如果我把它們買下來,現在可是大富翁了。”

但是蒂阿瑞·約翰生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也絕對發不了財;她手頭根本存不下錢。她是一個在塔希提落戶的白人船長同一個土著女人結婚生的女兒。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五十歲了,但是樣子比年紀顯得還要老。她的身軀又大又壯,一身肥肉;如果不是一張隻能呈現出仁慈和藹表情來的一團和氣的麵孔,她的儀表會是非常威嚴的。她的胳臂象兩條粗羊腿,[rǔ]房象兩顆大圓白菜,一張胖臉滿是肥肉,給人以渾身赤摞、很不雅觀的感覺。臉蛋下麵是一重又一重的肉下巴(我說不上她有幾重下巴),嘟嘟嚕嚕地一直垂到她那肥胖的胸脯上。平常她總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寬大的薄衫,戴著一頂大草帽,但是當她把頭發鬆垂下來的時候(她常常這樣做,因為她對自己的頭發感到很驕傲),你會看到她生著一頭又黑又長、打著小卷的秀發;此外,她的眼睛也非常年輕,炯炯有神。她的笑聲是我聽到過的最富有感染性的笑聲;開始的時候隻是在喉嚨裏一陣低聲咯咯,接著聲音越來越大,直到她那肥胖的身軀整個都哆哆嗦嗦地震顫起來。她最喜歡的是三件東西——笑話、酒同漂亮的男人。有緣同她結識真是一件榮幸的事。

她是島上最好的廚師,對美饌佳肴有很深的愛好。從清早直到夜晚,你什麼時候都會看見她坐在廚房裏一把矮椅上,一名中國廚師和兩三個本地的使女圍著她團團轉;她一麵發號施令,一麵同所有的人東拉西扯,偷空還要品嚐一下她設計烹調出的令人饞涎欲滴的美味。如果要對一位朋友表示敬意,她就親自下廚。殷勤好客是她的本性;隻要鮮花旅館有東西吃,島上的人誰也用不著餓肚皮。她從來不因為房客付不出帳而把他們趕走。有一次有一個住在她旅館的人處境不佳,她竟一連幾個月供給這人食宿,分文不收。最後開洗衣店的中國人因為這人付不起錢不再給他洗衣服,她就把這位房客的衣服和自己的混在一起給洗衣店送去。她說,她不能看著這個可憐的人穿髒襯衫,此外,既然他是一個男人,而男人又非抽煙不可,她還每天給這個人一個法郎,專門供他買紙煙。她對這個人同對那些每星期付一次賬的客人一樣殷勤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