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笑,女兒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又怎會同母親一點不像。”葉葵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笑得既不親熱卻又也不顯得過分疏離。
葉崇文提著筆站在案後,凝視著書案上的那副字。
——人世幾回傷往事。
看了半響,筆尖上漸漸凝出了一顆沉甸甸的墨珠,“啪嗒”一聲落下來,汙了那副剛寫完的字。
葉崇文眼睛也不眨,隨手將紙揉成團丟到了一旁的地上,而後放下筆看著葉葵道:“聽你昨兒夜裏動手打了你五妹妹?”
葉葵正視著他,點頭,“是。”
“是?”葉崇文麵上漸漸染上絲不快,“你為何動手?你母親難道便是這般教你的?”
葉葵見他不時提起蕭雲娘,心裏暗暗冷哼了聲。但這麼好的一張感情牌她豈會不用?既然葉崇文主動提起,她自然要好好接著。
“父親莫非忘記了,我的母親早在我七歲那年便已經不再人世。”
葉崇文聞言臉上的不快又似乎變做了惆悵,歎息般地道:“我知你在鄉下長大,行事作風不同別個,如今回了家想來是多有不適。隻是你要明白,明宛是你的妹妹,跟殊一樣都是你的親人。”
親人?
還同殊一樣?
葉葵不知葉崇文是真真還是想做慈父幻想得太久了一些,弄得如今思維都似乎錯亂了。跟自己未滿周歲便流落在外,母親去世,姐弟兩相依為命長大的女兒家中那個被他捧在手心裏的庶出幺女是親人,真是大的笑話!
可是這些話,葉葵能在心裏想,卻不能當著葉崇文的麵。
從蕭雲娘手劄中記載的字裏行間,葉葵勉強能猜出葉崇文是個尊崇禮法的人,她若是出那些話,便是大逆不道。
別她不是在他身邊長大的,就算是在他身邊長大,當麵出這樣的話恐怕也要被好生發落一番。
“父親的是,女兒知錯了。隻是……”葉葵認了錯,到可是二字後,故意停頓了下,“五妹妹身邊的那個婆子著實不好,也不知平日裏是如何教導五妹妹的,昨夜五妹妹的那些醃臢話,女兒院裏的丫鬟婆婆子可都盡數聽到了。”
葉崇文一怔,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她都了什麼?”
葉葵似是極為難,半響才從齒縫間輕輕吐出一句話,“五妹妹罵女兒是賤人……”
“混賬!”葉崇文極為惱火,一掌拍在了書案上,震得筆架上的筆都滾到了地上。他也不去撿,隻滿臉怒氣地道,“你母親得一點沒錯,竇氏年紀太輕,哪裏會教孩子!”
葉葵垂眸微笑,看來不經意間又從葉崇文這得到了個消息。
“罷了罷了,你先回去吧。”葉崇文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可葉葵剛走到門口,卻聽到他又在後麵喊:“倒是忘了同你,過幾日殊便要回望京,你得空了去瞧瞧吧。”
葉葵身子一僵,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轉身問道:“殊年紀尚,父親何必如此心急?”
葉崇文看她一眼,“我像他那般年紀已跟在了皇上身邊。”
這話一出,葉葵自然便沒有話了。
然而葉崇文卻又自顧自了句,“況且你母親得對,殊資聰穎,自然不能耽擱。”
這裏的“你母親”也是的賀氏。
葉葵心中一冷,突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今日賀氏對昨夜的話絕口不提,原來是在這裏等著她。
沒有葉殊,葉昭便是這家中唯一的嫡子。
可葉殊回來了,回來得這般令人措手不及。隻怕賀氏如今早就恨透了葉崇文那個姓金的學生。若沒有那位金大人,如今的一切恐怕就都不會發生。
葉葵握了下拳,道:“母親得極是。”
她能將葉殊從望京弄回來一次,便也能弄回來兩次。
隻是,又要麻煩裴長歌了。
如今她身處深宅,這事倒是也變得麻煩起來。她不能輕易出去,也不能輕易同裴長歌取得聯係,恐怕回去後還得好生思量一番。
不過,今日這一著來得也不虧,葉崇文短短幾句話中提到了數次蕭雲娘,也提到了數次賀氏得對。
這明他心中對蕭雲娘不是無情,對賀氏這般隻怕卻是因了她的賢良。
葉葵出了門,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才對一直守著的珍珠道:“可知道去三少爺那的路如何走?”
珍珠笑眯眯地回道:“這府裏便沒有奴婢不認識的路,您放心跟著奴婢去吧。”
葉葵點點頭跟了上去。
圓圓的髻隨著珍珠的走動微微晃動,葉葵盯著看了會,心情似乎好了些。
珍珠今年不過十一歲,可因為是家生子,所以對葉家宅子十分熟悉。今年剛到賀氏麵前當差,卻不巧來了個二姐,所以便被撥了過來沒事就給二姐領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