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拖卻又拖了好幾日。
葉老夫人擔心她的身子,日日過來探望,倒像是兩人的身份翻了個個。
葉葵覺得不妥,葉老夫人卻絲毫不在意,依舊日日過來。身旁的阮媽媽手上更是次次都帶著東西來,有時隻是碟新鮮的點心,有時候是吩咐廚房特意燉了的冰糖燕窩,又或是參茶。
見葉葵胃口始終不佳,不顧外頭又開始大雪紛飛,葉老夫人竟然想法子給她弄來了一筐子新鮮的茄子。
葉葵看著那一盤隻在清油裏微微煸過,顯得有些微微焦黃,上頭灑了細鹽的紫色笑茄子,不由驚歎,這大冬的竟然有茄子!
阮媽媽笑著解釋:“有些農戶心眼剔透,想了法子弄了什麼暖棚,冬日裏也能長出新鮮蔬果來。”
葉葵聽了這話,反倒沉默了下來。
她想衝著葉老夫人笑一笑,道個謝,可那話卻像是卡在喉嚨裏的一塊毛豆腐,叫人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眼眶莫名就濕潤了起來。
就算這個世界已經被穿成了篩子,就算有人發明了大棚種植,一定也不會像後世那樣普及開來,能在隆冬時節吃上新鮮蔬果絕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何況這是北邊。
她從有記憶以來就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從長者那裏獲得過任何愛意。
從一開始,似乎就是由她跟弟弟兩個人相依為命。
後來,她來了這個世界,事情似乎也完全沒有改變。
蕭雲娘是個時好時壞的瘋子,甚至於葉葵這個原身就是死在了她的手下。所以蕭雲娘死的時候,葉葵有些驚愕有些難過失落,卻絕沒有太多不舍。
再後來到了丁家,梅氏對她很好,如同對待自己的親子。
但她從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跟長輩相處,尤其是母親,所以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是比不得春禧春蘭跟梅氏的。她原本以為這不過是因為她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的緣故,可後來冒出了梅氏想要她做兒媳婦的事後,她便寒了心。
回到葉家後,更是不用。
葉崇文的孩子多得都可以湊兩桌麻將了,哪裏會在意她跟葉殊?
再者,葉崇文跟他們之前根本沒有父子情分。
老祖宗那,她一直氣著蕭雲娘,自然連帶著對他們也頗有怨氣。對葉殊倒是還好些,總歸是嫡出的曾孫子,可她葉葵不過是個要嫁出去的女兒,老祖宗若非無事,根本就不願意見她!
然而一切的一切,都似乎終結在了葉老夫人這裏。
再沒有誰,會這樣對她了吧?
眼睛微紅,蓄滿了淚水。
葉葵不敢抬頭,生怕一動眼淚珠就會滾落下來。
葉老夫人發現了她的異狀,不禁有些疑惑:“可是不愛吃?你有什麼想吃的愛吃的都來於我聽,明日就給你帶來。”
明明是關切的話,葉老夫人得卻有些不大自然是跟生硬。
葉葵想起先前幾次,似乎也都是這般。
可見葉老夫人也不是個擅長同輩打交道的人。
葉葵眨眨眼,眼淚滾落。她抬起頭來,突然道:“祖母,我跟著您學槍如何?”
屋子裏的人都悉數愣住了。
葉老夫人率先回過神來,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高興,拍了拍葉葵的肩道:“好好好,等你養好了身子就來跟我學!”
她乃將門之後,又耍得一手好槍法,卻隻能自娛自樂,如今既有孫女願意同她學,自然是極好!
但這話傳到葉崇文耳朵裏後,他卻是氣得摔了一隻粉彩的茶盅。
過兩年就要及笄的大姑娘,不想著好好學學女紅做做針線,竟然要去學什麼槍?
他越想越氣,衝去了賀氏那,一巴掌拍在黃梨花木的圓桌上,沉聲道:“你個做母親的,是如何教養女兒的?”
賀氏自然早就也聽到了那事,見他怒氣衝衝地進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心中登時不悅起來,可是她做慣了賢妻,此時當然不能直接翻臉,隻道:“葵丫頭要學槍法的事,那可是母親親自應下的,我又能如何?”
葉崇文自然知道是這樣,可是聽了這話,心裏那口氣卻似乎越堵越厲害。
他狠狠一咬牙,道:“你去請個教養媽媽來,好好教教她規矩!”
賀氏心中一喜,麵上卻一臉嚴肅,正色應下了。
葉崇文這才拂袖離去。
“哼!”等到人影遠去,賀氏冷冷哼了一聲。
自從竇姨娘產,他們大吵了一架後,兩人似乎就徹底崩了。
葉崇文甚至不願意再在她麵前維係那道貌岸然的儒雅模樣,隻將他那醜陋的嘴臉盡數暴露了出來。賀氏卻仍舊要同他虛與委蛇,想起來心中便覺得刀戳一般。
十幾年的夫妻,原來都隻是個笑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