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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紅杏闖進了家門(1 / 3)

第一部

唐小舟接起電話,耳邊傳來一聲暴喝,仿佛一個壓抑已久的男人達到高潮時的嗥叫。

趙世倫的聲音沙啞尖利,在電話裏響起,就像某種銳器刮在鐵板上。唐小舟隻好將手機往旁邊移了移,盡可能離耳朵遠一點。即使如此,趙世倫的聲音仍然顯得很強大,穿透力超強,震得空氣顫顫地抖動。他說,你懂不懂什麼叫組織紀律性?省委宣傳部兩年前就下過文,你的腦子被泥糊住了?你他媽的是故意給我惹麻煩,還是一心想出風頭?

如果口辨,趙世倫肯定不是唐小舟的對手。在整個江南日報社,唐小舟被稱為第一利嘴,別人說話,往往才說第一句,他就能想到人家後麵要說的五句甚至十句。而他也會在極其短暫的時間裏,將人家後麵要說的話,全部堵回去。

麵對趙世倫,唐小舟很想說,罵人是以嘴巴的尖利掩蓋智慧的貧乏,是那些市井小人常幹的事。你是老總,怎麼能把自己定位在街頭潑婦的層次?以粗俗表現智商,以低劣表現風度,以無知表現內涵,你不僅是在替黨報黨刊丟臉,也是在替整個新聞界丟臉。

唐小舟接到這個電話,是在嶽衡市嶽衡縣雍康酒業公司董事長吳三友的辦公室。趙世倫罵了很多粗話,諸如狗肉上不了正席,諸如難怪老婆睡到別人的床上你連屁都沒有一個,你整個一個陽痿貨,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唐小舟卻一言未發。畢竟在外人麵前,他不會和自己的總編輯對著幹,他即使不維護總編輯的形象,也要維護自己作為新聞工作者的形象。

放下電話,唐小舟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吳三友,知道是吳三友向趙世倫告了狀,才引來這樣的結果。這個吳三友,別看沒讀過幾天書,卻手眼通天,在江南省,絕對是個人物。他對徐雅宮說,報社有緊急采訪任務,我們要趕回去。

徐雅宮沒有說話,立即清理麵前的采訪本和采訪機。唐小舟將采訪本往包裏一扔,也不和吳三友打招呼,站起來就往外走。

吳三友站起來,主動說,唐主任,吃了午飯再走吧,我已經叫人安排了,在新嶽大酒店。唐小舟自然知道是假話,原本想一走了之,轉而一想,這家夥太囂張了,得教訓他幾句,便站下來,轉過身,雙手抱著胸前的公事包,盯著吳三友的眼睛,說,吳董事長的飯不好吃呀,我怕不留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坐上唐小舟的北京吉普,徐雅宮問,為什麼不讓采訪?顯然,她已經聽到了趙世倫的話。

這是一個很缺情商的問題。唐小舟要去雍康酒業采訪縱有一萬條理由,趙世倫不準唐小舟采訪僅僅隻需要一條理由,因為他是總編輯,而唐小舟隻是報社的一名普通記者。如果要進行類比的話,這件事,和徐雅宮進入報社工作的性質頗為相近。

徐雅宮是去年才到報社的新人,畢業於雍州師大體育係,學的是遊泳,當初招生時的畢業去向,是中學體育教師。不僅如此,徐雅宮有一個致命弱點,用記者部一些同事的說法,徐雅宮老在跨欄,可有一個欄,她怎麼也跨不過去,在同一個欄前一再摔倒。

這種說法比較含蓄,留有餘地,實際意思是指徐雅宮的腦子裏有一巨大斷層,她無論如何跨不過去。

徐雅宮小學二年級就開始學遊泳,小學四年級就因為成績優異進了省體校,不久一舉奪得全國少年遊泳錦標賽的亞軍,後來又進省青年隊。從那時開始,她就沒正經讀過一天書,也沒有在社會上摸爬滾打,被關進了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她原以為將來能拿個全運會冠軍甚至奧運冠軍什麼的,可這個夢在十五歲時破滅了,因為發育。據她自己說,剛剛進入青春期,人家還像沒睡醒的荒原,她已經胸湧澎湃。膨脹的胸部在水中形成巨大的阻力,嚴重影響了她的速度。她的教練不得不擺頭,說,一般女人,做夢都希望胸大,可體育運動員擁有大胸,就成了大問題。

徐雅宮既漂亮又聰明,角色轉換快,接受能力強,又有頑強的毅力和超人的耐力。可她的文化知識和社會缺失,是一個難以彌補的短板。別的不說,一篇幾百字的消息,錯字別字就有一大堆,更不用說語病,無論哪個編輯拿到她的稿子都擺頭。以她這樣的客觀條件,當新聞記者實在是太勉強了。可是,別的應屆生還在試用的時候,她已經成了《江南日報》的正式成員。背後的內幕,隻有她自己才清楚。

到記者部後,部裏先後安排她跟幾個老記者見習,每次時間都不長。最後,主任把她派給了唐小舟。

唐小舟是資深記者,也是才子型記者,文章寫得特別棒,天馬行空,揚揚灑灑,字字珠璣,江南省幾所大學的傳媒專業,都拿他寫的文章當範文。徐雅宮讀大學的時候,就曾學過他的範文,現在能跟著他跑線,自然帶著一股崇拜的驚喜。

可唐小舟的個性太強,為人太張揚,恃才傲物,在江南日報社,頗有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唐小舟和其他記者不同,他不關注徐雅宮進報社的內幕,也不盯著她的弱點不放,相反,發現了她很多優點,一直在背後支持她鼓勵她,使得她的進步神速。與其他人感覺不同的是,和徐雅宮接觸多了,唐小舟覺得她其實挺可愛。一張白紙,可以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嘛。許久以來,唐小舟就想畫這一幅畫,他甚至覺得,隻要有機會,這幅畫,肯定被自己畫成了。

唐小舟沒有回答徐雅宮的問題,而是把汽車開到了衡泰酒店。

衡泰酒店,是嶽衡市惟一的五星級酒店。停好車後,唐小舟進去登記房間,徐雅宮跟在他的後麵,一句話不說,就連唐小舟為什麼隻登記一個房間,她也沒問。

唐小舟覺得,這就是他所理解的徐雅宮,她不會問這些事的。她充分信任他,隻要他所做的事,她都認為有必須的理由。實際上,唐小舟心裏打著自己的小九九,他到嶽衡縣采訪雍康酒業隻是目的之一,還有另一個目的,就是想借助這一機會,將徐雅宮給辦了。

事情能不能辦得成,唐小舟在心中評估過很多次,也試探過很多次。

剛開始,他借助某種機會,輕輕地挽一下她的腰,或者兩人一起過馬路的時候,牽一下她的手。對此,她沒有任何反感,他也就膽子更大了。兩人最接近的一次,是不久前,完成了采訪又在采訪單位吃過飯,見時間還早,他便約她去沿江風光帶走一走,趁著那機會,他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攬了她的腰,見她並沒有掙脫,便又將自己的整個身子往她胸前靠。她的胸部發達,他的身體,便貼在她的半邊乳房上,那種彈性而又飽滿的感覺,讓他很受用。他再一次大受鼓舞,將自己的臉貼了她的臉,並且用唇在她的臉上嘬了一下。他原以為她會離開自己,沒想到,她不僅沒有推開,反而轉過臉來看他,結果,反倒是讓她的唇,碰到了他的唇。他很想將她的唇壓住,並且將舌頭伸進去。可是,他剛開始有動作,她便逃了。

有了這些經曆,唐小舟便覺得,他就像一個農民,任勞任怨勤勤懇懇地種了一田稻子,現在已經滿田的金燦,隻等一個陽光明媚之日,將這田稻子收了。

進入房間,關上門後,徐雅宮傻乎乎地問,既然不讓采訪了,我們為什麼不回去?

唐小舟說,急什麼?吃了午飯,休息一下,再回去也一樣。

徐雅宮看了看腕上的時裝表,說,現在還早呀,才剛剛十點鍾。

唐小舟想,裝什麼呢?你都跟著我進房間了,難道還不清楚我心裏想什麼?

他向她走近一步,趁著她的手腕放下之前,一把抓住,又往自己麵前一拉。

徐雅宮顯得有點驚訝,問,師傅,你要幹什麼?

他根本不回答,一把將她抱住,然後將自己的嘴貼了過去,要吻她。

他抱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抗拒,她胸前的兩團肉,便緊緊地頂住了他的胸。可是,他的嘴即將貼上她的唇時,她就像一隻電量不足的遙控器,終於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推開,說,師傅,不行的。

他向前走一步,再次將她抱在懷裏,問道,為什麼不行?

她說,不行就是不行。

他說,我喜歡你。

她說,你有老婆。

他說,別提那隻母老虎。便又要親她。

她用手頂住他的嘴,說,師傅,真的不行。她一直不叫他老師,而叫他師傅。

他以為她隻是做出一種姿態,便一把將她抱起,走到床邊,將她放倒在床上,自己壓了下去,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胸。他頗為吃驚,她的胸真夠大的,他的手放在那裏,顯得太小了。唐小舟的老婆穀瑞丹,也有一對很大的*,為此她特別得意,唐小舟多少也有些滿足,今天才知道,與徐雅宮比起來,穀瑞丹的那對*,隻能算是中等。

唐小舟加強動作,徐雅宮不從,拚命地掙紮,用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到底是運動員出身,她的雙手極其有力,唐小舟掙了幾次,竟然沒有掙脫。

唐小舟並不相信她真的拒絕,以為僅僅隻是一種過程。但很快,他有了新的看法,她是真的不願意。

她說,師傅,真的對不起,我隻把你當老師看,從來沒有想過別的。

他說,那你現在想也不遲。

她很堅決地說,我不會想的。

他說,為什麼?難道你也像那些人一樣,看不起我?

她說,我求你,放過我,好嗎?

唐小舟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屈辱巨大的傷害。

在單位,沒有人喜歡他,說他智商超人,情商為零。領導們表麵上對他很好,恭維他說他是才子,一起喝酒吃飯打牌賭博,倒也其樂融融,可這一切都是表麵的。不僅僅因為他和趙世倫的關係完全成了死結,也因為他的那張利嘴,得罪人太多。在家裏,他也沒有半點地位,老婆穀瑞丹常常罵他是個書呆子,沒用的蠢貨,除了會寫點文章,什麼用都沒有。長期以來,他生活在極度的壓抑之中,原以為徐雅宮對他不一樣,便以為荒漠般的心靈深處,總算還有一片綠洲。現在才知道,連徐雅宮也一樣看不起他。一股巨大的挫敗感攫住了他,他再也沒有了衝動,從徐雅宮身上爬起來,拿起自己的包,轉身出了門。

坐上車後,徐雅宮問,師傅,你不高興了?

唐小舟想,老子當然不高興。這個世界上,什麼人都看不起我,連你也看不起我,我能高興得起來嗎?這話自然不能說,隻是言不由衷地說,沒有呀。又說,反正我受的打擊夠多,再多受一次,小事一樁。

徐雅宮說,對不起。

唐小舟自嘲地笑笑,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命運對不起我。便啟動了汽車。

盡管在徐雅宮那裏經曆了一次打擊,他還是很有風度地將她送回家,然後驅車回自己的家。

鬧了一圈,午飯都還沒吃上。他想,回去下點麵條什麼的對付一下,然後睡一覺。

他在報社有一套很小很舊的房子。盡管他的資曆很深,畢竟職位不高,又沒有人脈,報社修了幾幢新樓,分房子的時候,弄一套別人輪換了幾次的舊房子,就把他打發了。好在老婆穀瑞丹混得很不錯,是省公安廳宣傳處的第二副處長。現在這套三室一廳,就是穀瑞丹分的。

這個中午,他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他知道,穀瑞丹今天應該不在家,參加雍州市公安局的一個活動去了。通常這一類活動,中午肯定會在一起吃飯,而這餐飯,也一定會吃上好幾個小時,不當場醉倒幾個,肯定收不了場。穀瑞丹作為省廳領導,就算是想提前走,那也是不可能的事。保姆小花應該在家,估計在睡午覺。女兒中午在學校吃飯,小花一個人在家也沒事幹,除了睡覺就是看電視。這個小花很善於察顏觀色,她知道唐小舟在家裏沒有地位,便一心討好穀瑞丹,隻要穀瑞丹對她好,一好就百好。唐小舟有好幾次發現她偷吃家裏為女兒準備的水果、牛奶等,穀瑞丹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他也就懶得再說了。

回到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將鑰匙插進鎖孔之後,他才意識到情況不對,鑰匙根本轉不動鎖。他想,是不是自己走錯了門?再仔細看一看,沒錯,六零一室,正是自己的家,門口那出入平安的貼畫,是過春節的時候,他和女兒一起貼上的。既然房間沒錯,那是鑰匙錯了?抽出來仔細看一看,沒有錯。再插進鎖孔試一試,仍然轉不動。難道說小花睡午覺把門反鎖了?這種可能是完全存在的。

他掏出手機,撥家裏的電話,剛撥了兩個號碼,突然覺得今天中午的情況十分特殊,他甚至聞到了某種陰謀的氣味。

他將這兩個號碼銷掉,撥打小花的手機。

小花雖然是保姆,但在家裏的地位,比唐小舟還高。穀瑞丹是個官場人物,常常會有人送給她手機或者充值卡之類,唐小舟也會偶爾遇到這樣的機會。拿到這些手機,穀瑞丹當然首先是滿足自己,換下來的舊手機也賣不了幾個錢,又正好有充值卡,順手就給了保姆小花。整個公安廳大院,有很多小保姆,小花是第一個擁有手機的保姆。

唐小舟甚至覺得,穀瑞丹這樣幹,就是想讓他明白,在這個家裏,連小花的地位,都比他高。

小花接起電話,倒也客氣,問道,唐叔叔,你有什麼事嗎?

唐小舟問,你在哪裏?

小花說,我在外麵。

唐小舟再問,誰在家?

小花顯得十分警惕,問道,你在哪裏?

唐小舟從她的語氣中聽出了端倪,便撒了謊,說我在嶽衡,誰在家裏?電話一直占線。

小花說,穀阿姨在家,可能是她在用電話吧。

唐小舟已經明白了一切,卻仍不甘心,繼續追問了一句,她不是去市公安局開會嗎?

小花說,會已經開完了。

一切昭然若揭,穀瑞丹在家,並且不是一個人,她應該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早在幾年前,公安廳就曾有人暗示過他,穀瑞丹之所以一再得到提拔,就因為她和某位上司關係曖昧。唐小舟很清楚,他們所說的這位上司,就是宣傳處長翁秋水。偶爾有那麼幾次,他是完全可以將他們捉奸在床的,最終,他還是打消了這一念頭。就算是捉奸,那也是需要底氣的,他的底氣不足,擔心最終自己再受一次屈辱。

唐小舟有一種觀點,家庭和事業,是人生的兩大支柱。兩根支柱可以斷一根,但絕對不能兩根都斷。當一個人家庭和事業都陷入困境的時候,你必須穩定其中之一,隻有穩定了一半,才能好好處理那爛掉的另一半。他目前麵臨的,恰恰就是這樣的難題,家庭和事業都不順。以他的脾氣,早就想離婚了。穀瑞丹也早已經表示過明確態度,跟一個懦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或許還可以忍受,如果跟一個懦弱而且失敗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人生巨大的悲劇。盡管她無數次表達過離婚的意思,卻又從來不是太堅決。

隻是表達意向,並沒有大鬧,唐小舟認為,與翁秋水的態度有關。

翁秋水自己也有婚姻,他那邊的婚姻,處理起來難度更大。

翁秋水的妻子章紅,是財政廳一位老廳長的女兒。章紅的長相極其普通,如果沒有一個當副廳長的父親,她很可能成為剩女,相反,正因為她有了這樣一個父親,便成了搶手貨,當年好幾個男人爭她,最終是身材高大英俊的翁秋水獲勝。翁秋水也因此獲得了回報,坐了政壇直升機,五年之內,由普通的科員,升副科長、科長、副處長,又拖了幾年,在老嶽父餘威之下,升了處長。翁秋水雖然隻有四十歲,卻已經當了七年處長,在公安廳,也算是老資格的處長了。早就有消息說,他在活動當副廳長,並且大有希望。不過,翁秋水的生活其實並不如意,老嶽父退休沒幾年,一病不起,撒手西歸了,在事業上,再無法幫翁秋水的忙。靠山一倒,翁秋水對章紅,態度便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不知是不是由於喪父之痛,章紅竟然染上了一種極其麻煩的病,抑鬱症。幾年來,章紅雖然看過不少醫生,病情卻不見減輕,一直由藥物維持著。抑鬱症病人,大多有自殺傾向,章紅也是如此,已經兩次自殺了。翁秋水想離婚,章紅這一關難過,那等於是在將章紅往死路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