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今兒個喂它吃了點靈石,明天就能燉湯了。阿樊要燉香菇,金針菇,還是雞腿菇……”
陸夢機忽的停下,關切的望向床榻。
沐樊唇部微動,體內屬於陸夢機的靈力漸漸與自己的丹田融為一體,灼燒感退卻,方才找回了些說話的力氣。
“阿樊在說什麼?可是要雞腿菇?”陸夢機美滋滋問道。
沐樊深吸一口氣,開口綿軟無力,雖是嗬斥卻也毫無威嚴:“把蛇放了。”
陸夢機睜大眼睛:“它可吃了我足足六塊上品靈石!”
沐樊道:“那是閑定山二級保護動物,百花錦。”
陸夢機見他肯回自己話,已是美不甚言,然而還是貧嘴狡辯:“它是二級保護動物,我就是一級保護動物。一級吃二級,道法自然,理所應當。”
完了還把那椅子又往阿樊的床榻前挪了挪。
沐樊待積攢了些力氣,睜開眼,終於忍不住道:“陸夢機,你何時變得這般油嘴滑舌。”
陸夢機立即接口:“可不是,都六百年了未見了。”
沐樊聞言,再次沉默下來。
陸夢機見狀,立刻想打自己一巴掌,良辰美景佳人在側,為何又要提那傷心事。他當即轉換話題,有些忐忑的問道:“阿樊,你可是不生我氣了?”
沐樊不答,卻是說道:“你已非劍峰弟子,於情於理不應當在此。等窗外雪停,就回去罷。”
陸夢機不依不饒:“阿樊,你果真不生我氣了?”
元嬰大妖,阿樊若想攆走便攆走,何須要等雪停?
沐樊道:“再過兩個時辰會有人來送藥,你要是被困住了,就從後山走。”
陸夢機已是眼帶笑意:“阿樊,你——”
沐樊歎息:“陸夢機,當年之事,我從來就沒怪過你。”
陸夢機一頓。
如驚雷乍響,六百年前塵封的往事再次浮現——
鎮妖鈴響,他如離了魂魄一般,行屍走肉似的下了山。有人在他耳邊嘲諷:“還以為真是個天品妖獸,沒想到卻是個血脈不純的雜種,不知道怎麼還修成了金丹。用他對付那天水四子倒也合適。”
陸夢機隻記得自己渾渾噩噩,提著劍,雙目血紅,如同一把倒戈的尖刀插入了天水劍閣。那第一個被他砍傷弟子一臉驚慌無措:“陸師弟,你可是著了道了……”
他在理智與殺念中掙紮,他知道自己有哪裏不對,隻想趕快找到阿樊。
那時阿樊同幾位師兄正在劍台上守城,台下萬丈深淵,仍是有數不清的魔物爭先恐後的向上攀爬。見他過來,阿樊有些吃驚,又似是焦急:“不是讓你在劍峰守著嗎?”
“我——”陸夢機剛一開口,忽然無數殺念湧進識海。
他恍惚中看到有人將劍尖對準阿樊,立刻便一聲嘶吼,全身靈力湧動,將手中之劍狠狠刺了過去——接著是小弟子的驚恐的尖叫,幻覺散去——
陸夢機做了六百年的噩夢,每一次都在重複那時的情景。
他的劍刃卡在阿樊的胸腔。
一雙手沾滿鮮血。
阿樊軟軟的倒在他的懷裏,雙目緊閉,呼吸微弱,慘白的雙♪唇微微開合,卻沒能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隻剩下陸夢機撕心裂肺的嘶吼。
——“師尊,莫聽那孽畜胡言亂語。他是大妖孟極血脈,怎會不抵那鎮妖鈴?!沐師弟因為他生死未卜,清玨以為,不殺這孽畜,天水劍閣上下寢食難安!”
——“陸夢機,殘害同門,拒不認罪。來人,送去煉妖塔。”
——“不好,陸夢機那孽畜被魔修劫走了!”
孕育無數魔物的深淵之中,陸夢機兩眼通紅,望著那手持鎮妖鈴的魔尊,目眥盡裂,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