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樊勾了勾唇角:“明日再來罷。我出去一趟。”
“現在出去?這麼晚了——”
沐樊打了個和陸夢機一模一樣的呼哨,那正在天上散步消食的龍鷲應聲而下。他毫不費力的躍上,袍袖卷著雪片紛紛揚揚, 右手在凶獸頸側撫過時, 讓明冉恍惚看到了在屋內沉睡的獸人。
“還缺幾味藥草, 我去那幾個墨山基地一趟,順便問詢走出禁魔區的法子。”
問詢二字無需多言,明冉已然意會。這其中少不了要動手。
“你一個人?”明冉忍不住道:“我喊上諾亞他們吧,這些獸人回來之後除了喝酒可是百無一用!”
沐樊揚眉一笑,搖了搖頭。
“那他——”明冉看向掩好的木門,有些遲疑:“阿樊剛說過,陸公子可能記憶受損。那,等他醒來會不會忘記……”
沐樊想了想:“若是忘了,便再記一次。”言語間端的是灑脫蕩落。
明冉還待再言,龍鷲一聲嘶鳴已是破空而去。
明冉啞然,心中擔憂。若是戀人一覺醒來,形如陌路,阿樊該有多傷心,任何雌性都經受不住——想到這裏,他立時叫來兩個獸人吩咐:“明天等陸壯士一醒來,一定要把他跟緊了!路上隻要他多看哪個雌性一眼——立刻馬上速度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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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燈火如晝。直到新雪將掃過的小徑覆蓋,天光熹微灑下,才是清晨日初。
起來掃雪的獸人懶洋洋的踹了路邊的族人一腳:“我說大兄弟,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醉臥在雪堆裏的獸人迷迷糊糊轉醒,乍一睜眼仿佛看到一旁的木屋站了個人,再眨眼時已是消失不見。
先前那獸人扛起掃把,神神秘秘道:“族長說了,等核磁風暴一過,我們就遷出禁魔區!”
“真的?!能出去了?!”
“嗨,給你這激動的。等出去了……出去了,我就回族裏看看。給他們也掃掃雪,這麼多年了,我都要老了,他們還留在十幾來歲。也不知道再去的時候會不會被埋汰。再過幾年就掃不動啦!”
“你啊,想開點。”那獸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外頭雌性多得很,萬年老光棍可算熬出頭了。你說,咱這麼多年沒出去過了,外頭的雌性是不是都跟沐公子一樣……”
“我說,你不會是喝傻了吧?!”
哎喲一聲,那獸人頭上挨了一記,委委屈屈的挪了個地兒,神情卻仍是快活的很。幹脆坐在路邊開始嘮嗑。
殊不知,不遠處的木屋內,卻是有一人麵無表情,隔牆汲取一切有用訊息。
這裏叫禁魔區,部落由幾個遺族組成。物種分獸人和雌性。
男人微微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好像自己並不是這種人設……然而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再細想時頭疼欲裂。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從哪裏來,意識中卻並不排斥這種處境,似乎這種失憶隻是暫時困擾,且方圓幾百裏之內一定有能讓他托付信任的原因。
比如,他是空降遺族的救世英雄,被一族獸人所尊崇,還有一個愛的驚天動地的雌性。
他想,自己當然是非常適合這種設定的——然而再看一眼周圍,他卻微微一頓。
好吧,看木屋陳設,他更像是一位窮困潦倒、家徒四壁,腦袋無故遭受重擊,右臂骨折的單身孤寡獸人。嗯,單身。
男人鬆了一口氣,畢竟聽門外兩位獸人對話,遺族中,雌性都是要靠搶的,且與獸人不具有單一映射關係。他顯然不能接受自己是某雌性剛抬回家的第三房獸人雲雲。至於那位被吹得天上地下沉魚落雁橫掃潘多拉的雌性,沐公子,想來後宮如雲,自然也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了。
不過提到映射——自己似乎失憶前數學很好的樣子,可是在荒山野嶺當野人,又需要什麼數學?
嗬。
男人整頓思緒,推開門,開始嚴肅思考人生。
此時旭日初升,部落內卻幾乎無人走動。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心底空落煩躁,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兩個在門前嘮嗑的獸人見到他,眼神陡然發亮:“陸壯士!”
男人揚起眉毛,嗯了一聲,眼神冷淡肅穆,腦內卻是刺溜一聲,像是有信息流劃過,頭上暗淡的ID驟然點亮。
原來本尊叫陸壯士。
由於昨日的歡慶,部落內直到日上三竿才多了些人氣。路過行人見到他皆是喜笑顏開,偶爾還塞些點心瓜果給他,雖不多言,神色卻是孺慕滿滿。
男人心想,自己在遺族的地位似乎很高,說不定還是個族長——
“族長大人!”迎麵走來一個眉毛似西瓜刀一樣糾結的年輕獸人,眾人皆是向他脫帽致敬。
陸壯士:……
諾亞看到他也是一愣,從那頭看上去有礙觀瞻的雄鹿上下來:“你沒事了?”
男人淡淡的看著他,對眼前的獸人並沒有多少好感,也沒有多少惡感。他並不在意自己的態度,似乎很久之前就已經熟稔上位者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