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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五十篇是規矩,隻要不是求製科薦舉,可以不必寫滿。
如章越隻寫不到二十篇。
這時正值酷暑,章越與眾黃好義他們先去一位官員府上行卷。
為何要挑得傍晚去呢?因為官員這時候一般在家,有很大機會見著,白日去則一般在衙門辦差。
到了官員門前,幾人先將卷子奉上,門子看了一眼即道:“你們等著。”
說完門子轉身就走了。
幾人在門前等候。
行卷行得多了,不同官員間也有不同官員的風格。
有的會見一麵談個幾句,這一般是看重你的,過個數日再來,這稱之溫卷。
不見的,也會讓你進去喝碗茶,盡到禮數。
也有就是‘回去等通知’吧,這一般是沒下文的。
也別覺得多丟人,陳舜俞,張方平,曾鞏,蘇軾,蘇轍都曾行卷過,還有大量行卷的文章傳世。
比如曾鞏的《上歐陽學士第一書》,蘇洵的《上歐陽內翰第一書》,蘇轍的《上樞密韓太尉書》都是可以反複誦讀的文章。
章越他們五人等候了一陣。
但見下人即滿臉笑容地出門道:“裏麵請吧!”
幾人都是大喜。
不久幾人出門,都是不說話。
黃履心道,這都是沾了三郎的光,否則也不是那麼輕易見得。
黃好義則也是明白心道,方才黃博士反複詢問三郎的文章,令我等都成了陪襯,不過幸虧有三郎在,否則我等連門都進不了。
孫過心道,這就是名聲的好處,昔年陳子昂砸千金之琴後,滿城皆知他的文章,到時哪個王公大臣會不見這位奇人。如今三郎的青玉案,辭同三傳出身疏,三字詩都名聞京師,名聲也是早就傳遍公卿了吧。
郭林則也感慨章越的了得。
眾人都是心底有數,但麵上都不好意思提及。
這就是名聲的好處,否則來京的讀書人為何要‘多采虛譽,請托試官’。
當時又沒有頭條,抖音推送,你的文章如何能直達官員案頭?
那就是‘名聲’二字,好比為何喜歡讀高讚的文章,因為如此可以幫你減少信息判斷的成本。
有了名聲官員才會知道你,如此你上門行卷,官員才會看你的文章,然後根據文章看你是否刷讚刷上來的,最後決定見不見你,否則行卷的考生那麼多,官員又那麼忙,卷子很容易就淹沒在眾多人中了。
如果官員滿意了,再與旁人推薦幾句,好比遇到歐陽修這樣的伯樂稱讚幾句,如此名聲就更響亮了。
這是一而二,二而三的方式。
這是唐宋時,沒有門路的寒士炒作自己的辦法。陳子昂砸千金琴就是很好效果,當然前提是自己的才華要過硬。
幾位同窗都借助章越的名聲,也使得他們的文章能夠抵達官員的案頭。
當然也不是每個官員都會見,但借助章越的名頭能更進一步。
次日章越他們又去行卷。
太學裏考前一個月,幾乎沒人讀書,大部分太學生都在忙著幹謁行卷。
章越眼望剛剛升起的太陽不由感歎,宋朝科舉正處於承前啟後的階段,既保留了唐朝‘行卷’的遺俗,但因為糊名製的,風氣還沒有敗壞到‘通榜’的地步。
同時也不是全憑考場文章定命運,在解試中‘通關節’可謂不少,甚至於半公開的地步。
看來唯有到了省試,殿試中才能真正的‘公平’。
今天又是行卷幹謁的一天。
這日章越他們來至富弼府上,但見已排成了長隊。
除了不少是行卷的讀書人,還有來宰相府上辦事的官員。
到了解試省試之季,似韓琦,富弼這樣當朝宰相的府上,來行卷溫卷的考生肯定都是不少。
雖說韓琦,富弼兩位當國宰相看你的文章,那真是幾率極低。
但萬一人家要見了你,能夠說幾句話,解試主考官肯定會看在他們麵上對他高看一眼,甚至省試也有些幫助。
嘉祐二年蘇軾蘇轍省試時,韓琦說了一句,有大蘇小蘇在此,怎麼還有這麼多人來考試。
什麼廣告,砸千金琴的都不如這一句話。
官越大門前行卷的讀書人就越多,至於官小就沒人來了。
陸遊有首詩‘門外久無溫卷客,架中寧有熱官書’,說得就是自己不得意的時候,連溫卷的人也沒了。
幾人在門前等了一會,終於順著排成長龍的隊伍這才將……卷袋遞給了門子。
相府上的門子知他們是太學生後還是很客氣道:“相爺未必有空,幾位還是請回吧。”
黃好義道:“還請相爺賜見一麵。”
眾人都明白這就走了,肯定是見不到,但留下來還有機會。
門子道:“既是你們如此堅持,就在此等候,說不準另有機緣。”
門子當即指引他們坐在門廳裏。但見門廳了坐了不少讀書人,連門檻上也蹲著幾人。
等了片刻,即見到有二人大步邁出。
孫過奇道:“這不是王魁,何七麼?”
眾人一看正是這二人。
但見何七正與王魁談笑風聲,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看著樣子八成是已經見到了富弼。他們身旁還有一名富府官家模樣的人,顯然是相送二人出門的。
章越這才記得,王魁似來過富弼府上,與富府有些交情。故而何七八成是找王魁引薦來富府上。
王魁此人才華不用多說,何七先是通過自己的人脈為王魁打響名氣。王魁出名後又回過頭來幫助何七。
要換了旁人隻會往有權有勢的人身上鑽營,哪會自己挑績優股搶先下注。
故而論這份鑽營,這份眼光,何七實在是了不起,稱得上機關算盡。
何七將目光掃向門廳外,看向一群等候的人頗有幾分不屑之色。
然而當何七從人群中看到章越時不由一愣,隨即大喜。
何七心想,看來此子沒有搭上吳府的門路,否則若有吳府引薦,何必來此與眾人坐在這裏幹等。
想到這裏,何七對王魁道:“俊民兄,章三郎他們也在此嘍。”
王魁看去道:“是啊,他們怎不與何兄一路來,如此方才就一並替你們引薦給富大郎君了。”
原來何七,王魁沒有見到富弼。隻是見了富弼長子富紹庭。
“嗬,他們也是沒有這運道,咱們問問去,”當即何七走到門廳,見章越他們笑道,“三郎你們也來行卷麼?早知如此就一路來了。”
章越知道何七是衝著自己來的笑了笑。一旁黃履道:“何兄是徒步來的,我們坐著馬車來的,怎好一起。”
何七笑道:“馬車與徒步又有什麼不同,最後不是都能抵至相府麼?要緊是能不能見上富相公一麵。”
“哦,難不成何兄見到了?”
何七笑道:“富相公貴人多忙,我哪裏有福分。但蒙富大郎君不棄,賞光賜見了一麵,對了,章兄,黃兄你們有沒有門路,若是沒有,要不要小弟援手則個。”
眾人坐在門廳等候肯定是沒有門路了,與王魁帶進門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