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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光陰(1 / 2)

第304章 光陰

喝過茶,婢女給富弼馮京端來湯水巾帕敷麵。

婢女給馮京端得是熱湯,給富弼端得則是冷水。馮京知嶽父年少讀書時以來冰雪沃麵,之後至今已有數十年也決不肯用熱湯,就算冬夜之中也是用冷水沃麵。

二人沃麵之後。

富弼接過話繼續對馮京言道:“你與王介甫,吳衝卿有齊年之好,那你可知章度之是吳衝卿的女婿?”

馮京聞言道:“此事小婿未曾聽聞。”

富弼道:“當初吳衝卿因溫成皇後事上疏被貶,是你出麵替他說了話,差一點連自己也被貶官,於情於理你們二人都應交情深厚。怎麼近來少了往來?”

馮京道:“老泰山,吳衝卿此人八麵玲瓏,你看歐陽永叔,呂晦叔,夏竦,文相公,範景仁,王介甫結親,其中既有君子也有小人,無疑拚著兩邊都不得罪,日後所謀者不言而喻。”

富弼聽到馮京直呼夏竦之名已是猜到。

夏竦當年為樞密使以石介詐死為由,編造謊言說富弼勾結遼軍,陰謀造反的謠言。宋仁宗聽信夏竦一麵之詞,差點派人掘了石介棺木。富弼因此深受打擊,差一點告別政壇。

馮京因吳充與夏竦聯姻,氣得幾乎與吳充斷交。

富弼沉默片刻道:“若不是當年孫元規一席話,昔日凝結之恨,我用了五年亦難消釋,如今夏文莊也已故去多年,再計較何益。你說夏文莊是小人,但再朝堂上又豈可以君子小人二黨論之,似和而不同,同而不和亦大有人在。”

馮京問道:“那老泰山與集賢相如今是和而不同,還是同而不和?”

富弼道:“我與稚圭幾十年朋友,然並相三年來,卻已是形同陌路。天子欲讓我奪情,但韓稚圭連敷衍挽留之詞都不出一語,若我再處中書必重演範呂二相當年衝突,如今官家龍體欠安,儲位未定,國家又值多事之秋,倒不如我主動退一步,以消弭黨爭。”

馮京憤慨道:“當初集賢相在樞院,事事與老泰山通氣,還與老泰山言以‘吾以兄事之’,自入集賢相後倒是忘了幹淨。”

富弼道:“夫妻在一起三年都有磕碰之處,又何況兩宰相乎?”

“我與稚圭不過是在公事上意見相左,若文相公在位,稚圭對我仍是以兄事之吧。你要切記我與稚圭之間沒有私怨,宦海沉浮,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我要你登府拜會稚圭就是此意。”

馮京頓時明白了富弼的用意,當即起身道:“小婿記住了。”

富弼道:“你與衝卿有齊年之好,又有相互提攜的情誼,不要斷了交往。還有他的女婿章度之你幫我看一看,此子是不是卿相之才。”

馮京問道:“爹爹為何再三提及這章度之,我記得當初他至府上行卷時有不遜之詞。難道僅憑他是吳衝卿之婿。”

富弼道:“陳述古再三向我舉薦他的。章度之是他的得意門生。”

馮京心道,難怪,原來是陳襄向嶽丈推舉的。

馮京道:“原來如此,若是老泰山有意抬舉陳述古的學生,不妨舉他赴大科好了。”

富弼聞言道:“製科?他會去麼?”

馮京道:“不試一試怎麼知道。他如今是狀元及第,若再製科入等,論及科舉乃古往今來第一人也!”

富弼失笑道:“這倒是可以,此事我書信一封,你明日上朝與歐陽永叔商量商量。”

次日歐陽修從馮京那收到了富弼的書信,不由感慨。

歐陽修進士及第時與富弼相識。歐陽修第一任老婆胥氏有個老媽子,擅作冷淘,富弼很喜歡吃冷淘,故而時常來歐陽修家裏蹭飯。

歐陽修發現這老媽子每當晨起作冷淘時富弼必來,他問這老媽子如何知道富弼會來?老媽子說我年紀大了,晚上睡眠不好,每當我夜間聽到遠宅處有甲馬聲,第二日富秀才必至。

從此歐陽修知富弼日後必貴,對他極為尊重。

二人交情有幾十年,富弼來書信請歐陽修說要舉章越赴大科,歐陽修也是為難,因為昨日韓琦也向他透露此意。富弼與歐陽修雖是多年的老朋友,但如今在仕途歐陽修與韓琦卻走得更近。

富弼丁憂辭相後,昭文相之位空缺,天子有意進韓琦為昭文相。

有人勸韓琦說不如推辭天子的詔命,虛位以待等富弼除服後回朝擔任昭文相。韓琦卻道:“此位安可長保!比富公服除,琦在何所矣。若辭昭文以待富公,是琦欲長保此位也,使琦何辭以白上?”

韓琦說完後,轉頭對歐陽修道:“若我為昭文相,回頭必向官家保舉你為參知政事。”

歐陽修如今是樞密副使,於參知政事隻差了一步。

如今富韓二相不和,卻同時看上了章越,不知是他的造化呢?還是一件不好的事。其實他們問章越,又何嚐不是問歐陽修自己呢?歐陽修覺得做官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