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鋪裏,正幫著夏美娟在架子上拿東西。夏美娟仍舊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夏夢跟她一邊鬥嘴皮子一邊耐心幫忙。
店裏的燈壞了很久, 夏美娟沒舍得換新的, 外接了一個燈泡,選的暖色光, 整個店鋪都沉浸在這份微黃的光線裏。
人的棱角似乎也被磨平,她們之間的那些衝突和過往,也在這樣的氛圍裏被慢慢消減。
來這兒的時候, 官泓抱著一種要幫忙徹底解決的心理, 夏夢的心結,夏美娟的心結, 一對母女解開怨恨, 會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但此刻, 他忽然就不這麼想了。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皆大歡喜的結局,隻有委曲求全的妥協,他知道夏夢為這段關係付出了多少,在跨出最後一步的時候,他先替她說了不。
被壓抑的快樂從來不是真正的快樂。
與其要讓她聲淚俱下的承認自己年少輕狂,與其要承受夏美娟根本無動於衷的結果,這樣一種平衡的局麵未必不是最好。
自私一點來說,他更希望自己的太太擁有更多的快樂。
如果她在親情的世界裏缺少了一塊,他就用的愛情裏多出的一塊來補,反正時日還多,大可以來日方長。
官泓拎著東西,沒有再動,在原地獨自站了一會兒,讓夏夢安安靜靜地享受一會和夏美娟一起的時光。
直到她回頭看到他,向他揮了揮手,說:“你幹嘛不趕緊回來?”
因為真心愛著一個人,就變成了在幼兒園裏等父母來接的孩子。官泓大步走過去,笑著道:“來了。”
又呆過一天,夏夢跟官泓不得不離開。提前一晚,夏夢拉著夏美娟在市裏最好的飯點吃了一頓,同席的還有夏冰一家。
剛剛上完冷盤,夏夢就跟官泓使了眼色,說:“你不是說你有話要說給我媽媽他們聽的嗎?”
官泓原本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來,立刻笑起來 ,說:“……對。”
夏夢問:“你彩禮準備好了嗎?”
官泓說:“準備好了。”
夏夢問:“五金給買嗎?”
官泓說:“多少金都給買。”
夏夢問:“你的房產證上寫不寫我名字?”
官泓說:“當然要寫。”
兩人一唱一和,說相聲似的把夏美娟想聽的都說盡了,舅舅舅媽他們活絡起氣氛,說:“還用問嗎,小官很懂事的。”
夏冰已經通過各種方式還清了欠人的錢,現在無債一身輕,用不著奉承夏夢了,說:“那可不一定,窮大方富小氣,還是說清楚比較好。”
夏夢一臉嫌棄,讓夏冰成功收獲蔑視一枚。
官泓摸著酒杯,涼涼笑了下,說:“看來大舅子一會兒想跟我來幾句鬥地主。”
夏冰一下想起被他變態記憶裏支配的記憶,連忙揮手:“官官官泓很不錯的。”
夏夢實在忍不住笑出來:“你話可真多。”
離開當天,夏夢還是換上了來前的衣服,將已經洗淨曬好的舊衣服放進衣櫥,又用衛生紙包了一顆樟腦丸放進去。
官泓也是西裝革履,一旦離開這個地方,他們又會是都市裏普通又重要的組成者,在一個完全不同的舞台上繼續人生。
而那又是過去幾年裏,他們最熟悉最舒服的地方。人的成長或許就是這樣,總要離家,但幸好他們比其他人都順利地找到了新家的鑰匙。
外麵下了一點點小雨,夏美娟以此為借口,多年風雨無阻準時開店的她,今天窩在臥室睡了個懶覺。
夏夢開門進去跟她道別的時候,她一雙眼睛還是半睜半閉。
直到夏夢走過樓梯,走到樓下,站在熟悉無比的石階上,抬頭往家看去的時候,夏美娟露出半個腦袋,支在窗口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