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舒展眉眼,露出笑意,道:“那是自然,一個迷茫中的人,怎麼會有勇氣用刀割自己的臉頰呢?”
姒玉桐終於笑了出來。
她笑,是因為她的朋友實在是很有趣。
狄冬青以草藥為名姓,的確貼切極了。他不僅能治傷病,還能治心病,擁有他的信任,的確是一件令人如沐春風的事。
她摸了摸臉頰,道:“你的傷藥很好使,現在已經不痛了。”
狄冬青滿意地點點頭,又問:“那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潛入東宮的刺客,究竟是什麼人?”
姒玉桐搖頭:“我確實沒有看清他的臉。隻知道禦史台為了徹查此案,關押許多守衛問責,守衛之中,有人供出你的父親,還拿出他掉在太子府門外的隨身物件作為證物,所以皇祖父才治了狄將軍的罪。現在想來,這些供詞恐怕也是陰謀的一環。”
狄冬青皺眉道:“但怪就怪在,那個刺客實在做到了不可能的事。”
“嗯,我唯一記得的,隻有他陰風似的腳步,那人的身影實在太過鬼魅,像一團漆黑的影子。隻有影子才能夠來無影去無蹤啊……”
陰風,影子……
聽至此處,狄冬青心下咯噔一聲,驟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飛快地回過頭,往牆邊瞥了一眼,瞥見師父沉睡的臉龐與平時並無分別,又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姒玉桐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接著道:“唉,眼下的線索太少,想要解開這個謎,還得繼續深入徹查才行。”
這時,兩人身後的聲音道:“聽你的描述,那人或許與魔教有些關係。”
原是盧正秋已醒了過來,就在冬青的視線剛剛挪走的時候,他便睜開了眼睛。
他仍裹在青色的外衫中,一隻手撐著身子坐起少許,目光輪番掃過兩人。
姒玉桐問道:“正秋師父有頭緒嗎?”
他點頭道:“我有一些線索,不過……不便在此時談論,否則有泄露的危險。”
他的視線飄到石洞更深處,俘虜南晏七已被喂下致人昏睡的湯藥,還在沉睡之中,不過瘦骨嶙峋的背影仍舊透著幾分陰森。
他接著道:“不如等到了柏侯爺麵前,我再和盤托出,也好做個旁證。”
姒玉桐也曾因類似的緣由隱瞞自己的身份,所以立刻領會了盧正秋的意思,點頭道:“好,等到了江渝再說不遲。”
隨即點點頭。
再次審視師父的臉,發現對方的神色除了有些疲憊之外,與平時並無異樣。那些倦意令他懸在半空的心迅速軟下來,疑慮的念頭也很快被關切所取代。
他實在不擅長懷疑別人,更何況是他最親近的師父。
師父的話遠遠勝過旁人的言語,既然師父要他等,他便一直等。
青年人的心思一片赤誠,比眼前的篝火還要純淨,還要簡單。他若是決心信賴一個人,便會一路信賴到底,從不吝惜自己的光與熱。
更何況他的赤誠,本就是在過往的歲月裏,從這個人的身上汲取的。
他站起來,將背後殘餘的一點積雪抖幹淨,就像抖落心頭的迷茫。
“師父,阿桐,你們渴不渴,我去外麵取些水來。”
盧正秋把外衫遞給他:“去吧,穿好衣服再去。”
他麵露疑色:“可你……”
對方打斷他道:“篝火這麼旺,我早就不冷了。”
他這才接過外衫,披回自己的身上,順便將匕首拿起,道:“我看看能不能打幾隻野兔來,就著火烤一烤。”
盧正秋睜大眼睛望著他:“野兔?我的好徒兒,這冰天雪地的,哪裏能打到野兔,能撿幾隻凍僵的麻雀就不錯了。”
狄冬青臉上一熱:“麻雀也不賴……麻雀也一樣可以烤熟了吃。”
“說的也是,”盧正秋一麵應過,一麵轉向姒玉桐,道,“你知不知道,冬青烤出的東西,不論是什麼,味道都是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