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影像是看出他的心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隻能委屈你幾日了。不過這裏也不會冷清太久,我已在江湖上放出風聲,說你能夠醫治扶搖清風的毒,還暗示了你的身份,你放心,很快就會有人慕名而來的。”
狄冬青詫道:“附近還有許多江湖人嗎?”
瞿影點頭道:“侯爺對江湖人士素來寬宏,當年定國軍前來徹查的時候,他還在暗中庇護了許多習武之人,那些人承蒙侯爺的照顧,心存感激,所以也不會輕易滋生禍端,這些年來,雙方一直相安無事。”
狄冬青道:“我這一路行來,處處盡是官府欺壓百姓的惡事,像柏侯爺這樣的官,實在是太少見了。”
瞿影道:“那是自然,禹國之內,你怕是找不出第二個江渝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輕快,頗有幾分自豪之意。
狄冬青心下頓生好奇,便用嶄新的茶具斟了兩碗茶,邀著對方落座,一麵敬茶,一麵問道:“瞿先生,您你倒是對江湖人很熟悉啊。”
瞿影道:“不瞞你說,我以前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
狄冬青詫道:“那是?”
瞿影聳聳肩膀,道:“是連江湖人也不齒的那一類人——盜賊。”
“這……”狄冬青一驚,“恕我直言,您實在不像啊。”
瞿影輕笑道:“那都是許多年前的事了,我的家在北疆一座小村,後來蠻夷入侵,燒了我的村子,我才加入附近的流寇,靠四處搶掠度日。”
狄冬青道:“原來您的家在北方,難怪口音和此處的居民不甚相像。”
瞿影抿了一口茶,將茶杯放到一旁,擺手道:“嗨,我哪兒還有家。現在我的家就是柏府,老爺在哪兒,我就去哪兒。”
狄冬青更加好奇:“您既是流寇,又如何成為柏侯爺的侍衛?”
瞿影道:“說來慚愧,我以前去偷過柏侯爺,想趁著夜深人靜時動手,沒想到他整晚都在挑燈批閱公文,我被他抓了個正著,他非但沒有把我送去坐牢,反倒給了我一份工作,一個容身之所。”
“原來如此,”狄冬青聽得入了神,“柏侯爺有這般魄力,想必武藝也很高強吧。”
瞿影卻搖頭道:“這你就猜錯了,老爺是文人,當的是言官,連刀都不會拿的,更別說殺人。”
狄冬青驚道:“當真?可是柏家的少爺卻能夠領兵。”
瞿影道:“這也不奇怪,老爺雖不尚武,卻希望兩位少爺能夠修習武藝,所以才從江湖人中請來一位師父。”
“便是那位沈昭雲先生?”
“是了,遙想當初,此人還是由我出麵推舉的。”
“敢問沈先生是怎樣的人?”
“是個奇人。”
“奇人?”
“你也知道,當初朝廷之中,太子黨幟鮮明,和武林人交好,但建帝卻一直不讚同他的做法。你的父親也是因為勞苦功高,位居龍頭,才勉強封了將軍,但其餘的人裏,能夠加官進爵,步入仕途的實在是少數。”
狄冬青點頭,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正因為如此緣由,當初父親才格外希望他用功讀書,從此躋身官途,不必在江湖中吃苦受累。
瞿影接著道:“所以啊,就算給柏侯爺的兒子當師父,也撈不到什麼名分,屬於吃力不討好的活兒,換了別人都要想一想,可沈大仙隻是喝了老爺一碗酒,便一口答應了。”
“沈大仙?”
“本來該叫大俠的,但是沈昭雲素來特立獨行,不拘一格,所以旁人都叫他做大仙了。”
狄冬青點頭道:“聽你的描述,是很貼切的名號。”
瞿影報以一笑,但很快黯然道:“可惜這樣的奇人,終究抵不過大勢。太子遇害之後,昌王的黨羽迅速崛起,老爺感到前程堪憂,便叫他先行離開,躲避風頭。他出走數日,老爺的擔憂果然應驗,許多武林人都遭到清洗,就連侯爺這樣的言官也慘遭貶黜,隻有他逃過一劫。後來他去了哪裏,就再沒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