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的話卻冷得像冰:“我們曾經來這裏找過,一無所獲,沒想到秘密卻被你找到。”
盧正秋也冷冷一笑:“你們當然找不到,因為你們心中沒有敬畏。”
“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盧正秋向後撤了一步,指著粼粼閃光的水麵,“你想要的秘密就在這裏。”
卓英憐一驚,快步來到水畔,他看到一枚薄冊落在水中,陳舊的書脊些微露出水麵,而書頁已溶在水中,散成許多碎片。
她大驚失色,將手探進水中試圖打撈,然而綿軟的碎片從她的指間滑過,被水流推著,兜出一隻漩渦,徹底消失不見。
她惱羞成怒,手上戴著水花,一把扯住盧正秋的衣領:“夏先生有令,我可以立刻殺了你。”
盧正秋不緊不慢道:“我若是死了,你們也別想知道息壤的去向。”
他雖落入陷阱,但總算搶回一步,雖說隻有寥寥片刻,但足以使他從容應對。
卓英憐看出他的心思,鬆開他的衣襟,冷笑一聲,道:“你真的以為這是好事麼?夏先生有一千種方法可以問出你的秘密,而且絕不會讓你覺得好受。你不要心存僥幸,以為這次還會有人來救你。”
盧正秋道:“這我相信,而且我也的確無路可逃。包圍在五溪寨周遭的隊伍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息壤鑄兵,我猜的對麼?”
卓英憐神色一凜:“你連這個也知道?”
盧正秋點頭:“我知道冷鉤曾經以息壤為媒介,依靠移魂起死回生,所以他的身體裏藏著你們所尋找的力量,但僅靠他還不夠,為了實現野心,你們還需要更多。”
卓英憐閃過一絲猶疑,盧正秋知道她正在忖度方才的話,她已開始相信他的說辭。
他再度開口道:“我可以幫助你們。”
“為了什麼目的?”
“為了情。”
“為了情?”
“你們放過冬青,我就跟你們走,他尚且天真年少,所以才執著於英雄俠士的名號,南晏七也是被他所殺,我已無力改變他的想法,但是你們可以。”
卓英憐將信將疑地盯著他:“盧正秋,你該不會愛上自己養大的小狗?”
盧正秋淡淡道:“不錯,我的確已愛上了他。”
卓英憐眯起眼睛打量他:“所以你這算什麼把戲?欲擒故縱?”
盧正秋歎了一聲,道:“我知道螳臂難以擋車的道理,禹國的存亡我也不想再幹涉,我隻想要他,所以,我會請求夏先生把交給我,這就是我的目的。”
卓英憐盯著他,像是要用目光將他燒穿似的,半晌,終於答道:“看在過去的交情,我會帶你回去。”
盧正秋鬆了口氣:“多謝。”
卓英憐卻搖了搖頭:“不必謝我,因為我還沒有傻到相信你的鬼話。”
她突然上前一步,抬起手掌覆上對方的眼睛。
從她的掌心伸出無數看不見的鋒芒,扭動著鑽進盧正秋的眼珠。
是摻雜了石灰的毒劑——盧正秋猛然驚覺,但為時已晚,燒灼的疼痛使他幾乎叫喊出聲,顫唞的脊背沁出一陣冷汗。
許是他已看過人間至美的景象,所以神明便要他提早一步祭出贖罪的籌碼。
他緩緩睜開眼,夕陽卻已消失不見。
他的眼中隻剩下一片黑暗。
第169章 夏草冬蟲(九)
狄冬青從高處看清了一切。
他並未離開祭壇,也沒有鑽入水底逃跑,而是攀爬到最高處,躲在神像的頂端,藉此以避過卓英憐的耳目。
他紋絲不動地伏在冰冷的岩石上,這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意誌。頭頂殘陽如血,遠處山巒重重,光柱從空洞中流瀉而下,飛揚的塵埃刺痛他的眼睛。
千萬年來,神明便是如此俯瞰著塵世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