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何時願來,送個信就是,與家兄定掃榻相迎。”
馮千鈞又朝兩人解釋道:“顧賢弟與謝安的侄女兒謝道韞,乃是同窗,年前回建康後相識的,都是自家兄弟。”
項述滿臉疑惑,兩人幾乎可以明顯地看出,項述完全不諳此事,更搞不明白為什麼明明一個女孩,馮千鈞睜著眼睛說瞎話要叫“賢弟”。席間一下就變得十分尷尬,陳星一手扶額,朝馮千鈞使了個眼神,馮千鈞知道自己未婚妻也不太習慣與陌生人交談,便讓顧青回去先休息。
項述:“那不是個女孩?”
項述還以為自己的眼睛出問題了,陳星才朝他解釋了一通漢人的禮教之防,馮千鈞顯然是確實將他們當成好友,才會將未婚妻介紹給他們認識。
項述於是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馮千鈞道:“方才我當真怕你們說,呃……算了,不提也罷。”
陳星自知馮千鈞之意是顧青長得像清河公主一事,於是哭笑不得道:“馮大哥,在你心裏,我們就這麼沒眼色麼?”
馮千鈞無奈笑了,搖搖頭。項述卻道:“馮千鈞,這就像你做得出來的事,所以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星:“?”
馮千鈞卻苦笑道:“是,我承認,我初認識她那天,一時心意而起,也正因為她長得像清河。”
陳星明白了,說:“你別理他,他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記得你還答應過我一件事來著。”項述忽然道。
陳星馬上不作聲了,免得項述要挾他身上掛一堆銅錢,繞建康跑三圈。
馮千鈞無奈搖頭,拈了杯,說:“項述,我先敬你一杯,今天真是謝謝了,謝謝啊!”
項述終於拈杯,與他相碰,馮千鈞又笑道:“也敬咱們萍水相逢,在緣分的安排下又見麵了。雖然項兄弟總是嫌我煩,也不願見我來著……”
陳星樂不可支,三人碰過杯。
“他不會,”陳星酒意上來了,說,“項述是很好的人呢。”
“閉嘴。”項述道。
馮千鈞驀然大笑起來,又給兩人讓菜,陳星吃了點便開始上頭了,果然這酒後勁大得很,索性趴在案上,拿眼不住瞥項述,又瞥馮千鈞,聽二人說話。
“青兒原先與謝道韞在朱禁家中學藝,”馮千鈞說,“朱禁既是大儒,在江南亦有醫仙之名。我在洛陽受了少許皮外傷,回來看病時認識了青兒,於是一見如故。顧家嘛,士族家業大了,勾心鬥角的事便常常有。青兒父親早逝,隨娘親在顧家,總被冷落。我便將她接到家中……”
項述道:“於是你就欺負孤兒寡母,預備將她迎娶到馮家了。”
馮千鈞啼笑皆非道:“我仗勢欺人麼?那可未必,對我馮家而言,顧青嫁過來,還是下嫁呢!誰會將女兒嫁給一個開錢莊的?她若想換戶人家,建康城裏求之不得的還少了?”
“挺好啊,”陳星笑道,“項述你不懂,嗯……”說著趴在手臂上,蹭了幾下眉眼,接續道:“在我們漢人裏頭,士農工商,商排最末。哎算了,馮大哥,你也別說了,既然兩情相悅,就好好過罷。”
項述一手按著陳星腦袋,讓他稍稍轉過去些許,陳星又提壺自斟,項述卻不讓他喝了,將酒壺拿走,示意他吃東西。不知不覺,已是掌燈時分,天色漸黑,陳星酒量不勝,先是醉了,餘馮千鈞與項述邊喝邊聊。項述依舊一臉冷漠,大多時候都在聽馮千鈞說話,不厭惡,卻也不好奇,仿佛馮千鈞所言,與他全無關係。
“我大哥死了。我又聽陳星說,你兄弟也死了。”馮千鈞回憶了一番兄長,酒過三巡,歎息道,“你懂我的,述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