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隨時都有膿流出來,對比著旁邊嬌嫩的皮膚,更加顯得惡心。
最初是在小姐四歲時,去花園玩了回來,臉上略微有一串半透明的白色小包,好似被什麼毒蟲子爬過一樣,她們這些服侍的人起初還不覺得如何厲害,用了清毒的五花散給她抹了,可是過了些日子,不但沒消,還長大了。
她們這才知道慌忙稟報繼夫人寧氏,請了大夫,大夫也覺得是什麼毒蟲子爬過,給開了藥吃,抹了藥膏子,卻總不見好,換了好幾個大夫,也是無計可施。
寧氏慢慢就不上心了,也不給請大夫了。
陳媽媽去求見洛總兵,洛總兵軍務繁忙,自己又要修煉,平時根本不管後宅,好不容易才得見到,洛總兵也隻說去問夫人寧氏,後來卻不見動靜,就這樣不了了之。
陳媽媽那時就知道了,可憐洛涓這個總兵府大小姐,出生沒了娘,有爹和沒爹也沒什麼兩樣了。
後來小姐臉上的包越來越大,發紅發黑,看上去惡心又可怖,寧氏就說恐怕要過人,要把她挪去莊子上,陳媽媽還想去求洛總兵,卻連見都見不到。
去莊子上,隻帶了換洗衣裳和一兩箱夫人當初留下的書,好在荼蘼識字,還能教教小姐。
夫人的陪嫁和金銀玉器,一概被寧氏收進了庫房。
到了莊子上,起初供奉尚可。
漸漸的,寧夫人吩咐大小姐的病不能用蠶絲羊毛,怕更厲害,隻能穿棉麻。
後來,寧夫人又說不能吃油膩。
再又說住瓦房院子裏恐怕二小姐來住時被過到……
她們漸漸就過成了這樣……
陳媽媽細細看小姐臉上的膿包,生怕它長得更大,其實當初長大發紅時也試著挑破過,一則是挑的時候小姐居然痛到暈過去,還有就是裏麵流出的汁液居然是黃金色的,厲害得很,一滴流出來就把小姐臉上燒出一個小小的血窟窿來,她們就再也不敢試了。
“沒長大。”陳媽媽鬆了口氣,安慰小姐也安慰自己。
“你昨天剛看過。”洛涓淡淡提醒陳媽媽。
要是一天就會長大豈不是早就完了?
陳媽媽訕訕的,坐下來和小姐一起吃飯。
本來她是不肯坐的,但是小姐有一次說:“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還擺什麼小姐奴才的譜?”
“也不知道舅爺什麼時候能回來。”陳媽媽挾了一塊茄子,一邊慣常歎息。
洛涓的生母張氏有一個弟弟,前年來了,看到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肉竟落得如此地步,十分悲憤,他給她們留了一些金銀,說要去雲遊四方尋醫問藥,一定要治好自己唯一的外甥女。
可也正是因為舅爺來過了,過後寧氏要她們搬去土屋時,荼蘼才覺得有底氣,才敢頂撞寧氏,卻白白喪了命。
洛涓沉默著,她不知道僅僅見過一麵的舅舅能不能指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舅舅回來的一天。
最近,她已經開始不時覺得眼前有些模糊。
外麵狂風宛如群獸怒號,大雨傾盆而下,屋頂上的茅草被打得簌簌響,還好,農人手藝尚可,屋子還沒漏。
洛涓靜靜吃完飯,輕輕放下竹箸。
陳媽媽三兩口吃完,去收拾碗筷,看著桌上被吹得明滅不定的油燈,輕聲道:“大小姐,今日風大,不要看書了,早些安歇吧。”
洛涓輕輕嗯了一聲。
第2章 姐妹
第二天,三輛馬車停在了莊子門口,華麗的馬車,毛發油亮的駿馬和泥濘的小道,樸素的房屋形成了鮮明對比,等到車上衣著鮮亮,穿著綾羅綢緞的丫鬟婆子們跳下車,把二小姐洛倩抱下來,前後忙碌著伺候小姐,拿東西的拿東西,灑掃的灑掃,去查看廚房的查看廚房,給小姐整理裙子的整理裙子,一時鶯聲燕語,彩燕穿梭一般,把平日沉靜甚至頗為敗落的莊子變得如同節日一樣。
洛涓待在她的土屋裏,湊在窗前就著日光看書,她的臉就算自己不在意,也容易嚇到別人,總是帶著麵巾又不舒服,所以她一般很少踏出自己的房間,看書是她最喜歡也是幾乎唯一的消遣。
今天洛倩來,她當然更加不會出去湊熱鬧了。
沒事尚且要找事來欺負她的洛倩,能不見麵,自然要躲著。
可是洛倩顯然今天就是為了她而來的,剛剛安頓下來,就跑了過來。
身邊還陪著兩個丫鬟。
“……嘖嘖嘖,姐姐,你這也太不修邊幅了!”洛倩一進門,就含笑說。
她的身邊跟著兩個丫鬟,大丫鬟可書和最受寵的二等丫鬟如畫,如畫性情潑辣,也擅長揣摩主人的心思,這時立刻跟上,笑道:“小姐啊,婢子那裏尚且比大小姐屋子幹淨呢!這成天過日子的,怎麼就懶到連收拾也不好好收拾了!陳媽媽也是年紀太大了不成……”
陳媽媽低著頭。
洛涓不理她們。
不過是幼稚的孩子而已,她這樣的土屋土地如何收拾?自己的生母虐待原配子女,這是應該拿出來取笑的事兒嗎?越是取笑越是顯得她們自己可鄙可恥可笑罷了。
如畫見洛涓沒有反應,眼珠子一轉,又笑道:“這衣服也是,哪裏像咱們府的小姐?不過大小姐這模樣,倒是和這衣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