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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節(1 / 3)

燈光之下。

水裏提前加好了藥湯,深棕色的湯汁化成了淡棕色,空氣裏彌漫著一股中藥材的氣息。

談一鳴就蹲在水盆旁,看著向猜把那雙遍布傷疤的雙腳,探入了藥湯之中。

“嘶……”男孩下意識地吸了口氣。

“很燙?”談一鳴趕忙問。

“有點兒燙,不過一會兒就應該好了。”向猜不習慣被談一鳴這樣盯視著,他有些緊張,右腳蹭了蹭左腳腳背。

可談一鳴卻誤會了他的動作,“傷口很癢?”

“怎麼會。”向猜無奈,“這都是很多年前的老傷了,哪裏會癢?其實你不用這麼緊張,隻有下雨下雪的時候才會有些疼。”

這就是骨折的後遺症,即使骨頭長好,但遇到陰天,傷口周圍都會隱隱作痛。尤其像向猜這樣傷疤壓著傷疤,那種痛感,簡直像是把雙腳塞進了冰窟一般,刺骨鑽心。

“下雨,下雪……”談一鳴喃喃。

——今夜就在下雪。

在普通人眼裏,跨年夜下雪是浪漫,可是對於向猜來說,卻是每一秒都加諸在他雙腳上的酷刑。

談一鳴又想起,之前《初戀要趁現在》出了舞台事故,向猜從成都飛回華城救急。落地當天華城下了大雨,向猜到了劇場之後沒有一分鍾休息,化完妝就急忙上台,又唱又跳兩個小時,最後那支舞蹈還有難度係數很高的托舉……

談一鳴問他:“你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你不疼嗎?”

“疼啊,當然疼啊。”向猜笑了笑,“可是疼多了,就習慣了。”

他宛如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魚,他習慣了微笑,也習慣了疼痛。

談一鳴的喉頭滾動,發出一聲沉重的哽咽。

“你知道人的足部有多少根骨頭嗎?”男孩垂眸,平靜地看著自己的雙腳。他彎下腰,手掌探入藥湯之中。他自問自答:“26根。”

藥湯是半透明的淺棕色,可以清楚地看到,男孩的手指緩緩地搭在了自己右腳最長的那條傷疤上。

向猜的手指壓在第二根蹠骨處。“這裏斷成了三截。”

然後是腳麵。“這裏有兩根鋼釘。”

緊接著是腳跟。“根骨粉碎性骨折,醫生光是挑骨渣就挑了很久。”

他的手又緩緩上移,落在腳踝上:“這裏骨痂很厚,天氣一冷就刺痛。”

最後,他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腳腕,大拇指摩挲著跟腱部位:“這個位置的手術做了兩場,第一場失敗了,第二場才讓我重新站起來。”

這是他頭一次向別人提及那段往事,他以為自己會哭,會牙齒打顫……可是沒有,統統沒有。

他語氣平靜,平靜到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他講了很多很多。他講了充滿爭吵的家庭,講了欠下賭債的父母,講了那輛撞倒他又從他雙腳反複碾過的肇事車。

他曾經是學校的驕傲,他被同學們親切地稱為芭蕾舞小王子,可當他從病床上蘇醒時,他卻失去了一切。

那一年,向猜從天空跌落穀底,他明明是一隻可以翱翔天空的天鵝,可他卻忘記要如何扇動翅膀。

談一鳴望著向猜的麵龐,很想替他擦擦眼淚,結果卻發現落淚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不該貿然送出這份禮物,他更不該挑起男孩慘痛的回憶。

“我轉到歌舞專業的時候,其實是有點自暴自棄的。”向猜自嘲地說,“對於無法再跳芭蕾的我來說,歌舞專業好歹和跳舞沾點邊,於是,我退而求其次地選擇了它。”

“可是……”向猜支起身子,看向了談一鳴的雙眼,“你讓我意識到,原來聲音也是可以傳遞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