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客女眷交談嬉笑從轎簾子飄進來,怎麼聽怎麼像在嘲諷她看她笑話。
馬上的沈輕度麵上沒表示,唇角小弧度拉平,笑意未達眼底。
十指繃緊,“噗呲”一聲插、進平安果裏,戳出幾個黑窟窿。
周婉慌得一批,急忙檢查後發現裙子上濺了幾滴汁水。一切都搞砸了,心裏恨毒了周瑾。
一路喜樂吹吹打打到了沈家,周婉調整好了心緒,跨火盆、拜天地、祭祖宗,沒出什麼錯。攙扶她進洞房的還是沈輕度姐姐,足見公婆十分滿意她這個兒媳婦兒。
坐到繡床上,不由地舒了口氣兒。
人一少,有些味道就顯得明顯。
沈輕度姐姐嫁了人,早經人事,嗅到味兒時麵容微愣,再三確認後借口事兒多離了新房,後腳就去找沈老夫人。
周婉嫁人第二天,便遭受了慈祥婆婆到刻薄老太的瞬變。首飾衣裳顏色暗淡樣式老舊,她往上一套整個人比沈輕度姐姐還顯老。
隻得打碎牙和血咽,繃緊了弦兒行事規矩不敢行將踏錯一步,討好公婆身邊人,時不時洗腦自己年輕不懂事,夫君天神下凡,頂好的東西才配上見夫君,才誤用了這價值不菲的香。
兩匹黑馬在官道上疾行。
一人駕駛著青藍馬車,保持一丈距離跟在後麵。
馬蹄疾馳踏過官路,滾滾黃土竟跟不上馬的步伐。
周瑾放下簾子,揮開進來的土氣兒,“馬行地這麼快,車還穩到感覺不到一絲波動,厲害。有點想知道陳總兵怎麼調、教的馬。”
方年坐在一側假寐,眉如利刀斜飛入鬢,眼皮垂下眼尾上鉤,細看之下有幾分桃花氣兒,平日讓寒潭黑水的眸子給壓地半分不剩,鼻梁秀氣,到也如那些人所說,像個小公子。
閑閑抬了眼皮,“看到他的親兵沒?”
周瑾不明所以,遲疑會兒點點頭,“嗯。”
這跟馬有什麼關係?
方年冷笑,“陳師煬人畜不分。人管地像馬一樣忠誠,馬可不就跟人似的聽話。”
“你跟他很熟?”
方年涼涼瞥她一眼,垂下眼皮。周瑾以為他不會再說話時,他說,“嗯。”
很輕,不仔細聽會忽略的那種音量。
周瑾眉頭擰起,“陳師煬留你敘舊要多久。我盆裏還泡著花水,過了時辰效果怕是不好。不會耽誤我取水吧?”
方年側過頭,盯著她,周瑾心裏直發毛。
薄唇微啟,“沒良心的小東西。他弄死我,你就成了小寡婦。”
周瑾擺擺手,不怎麼在意,“陳師煬當年鋌而走險放雙手染血的‘紅衣’一馬,總不會如今再把清清白白的方年關進去。”
心裏明白,陳師煬不可能是敘舊這麼簡單。
或者有他當年不想要,如今起了心思的東西。
方年自嘲,“我渾身上下值點兒錢的就屬木匠活。別人想要我信,他,算了吧。”
“為什麼?”
“我改裝過織布機,忘了說,辦完事兒回去才知道陳師煬被纏成大粽子裹了兩天兩夜。”時隔十年,方年想起被砸的工具依舊心疼,“他心眼小,見工具就砸。我幼小的心靈受到損傷。”
周瑾眨眨眼。
所以你們兩個大男人為什麼玩織布機。
腦補一下方年飛梭紡布的場景。
嘖,畫麵真美。
“你們怎麼一個成兵一個淪為賊……”
“小心!”
馬車外一人勒緊韁繩揚聲道,同時抽刀砍掉紛紛疾射而來的羽箭。
方年神色一凜,攬住她壓低身子,一把大刀迅猛而來穿過馬車簾子“嗡”地一聲釘在車板上。
擦著周瑾側耳呼嘯而過,能聞見上麵冒著的血氣兒。
同時,早早埋在官道黃土裏的麻繩瞬間抽直繃緊,絆倒前方兩匹駿馬。
兩個男子就地滾了兩圈,單膝跪地穩住身子抽刀劈砍。
“是匪禍餘孽,目測二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