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標記，可以嗎？”淩茂想要爭取，“隻是臨時標記。”
邁邁身體有點發軟，但還是後退幾步，搖著頭，一個勁地說不要。
“你害怕嗎？”淩茂像擔心驚動了他一樣慢慢地說，“現在標記是最好的，臨床研究發現發|情的第二天最適合標記，副作用最小最不難受，就輕輕一下，很快的。”
他試圖安撫邁邁，但剛靠近一步，邁邁就激動起來，倒退的途中還滑了一下，然後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這一下摔得有點眼冒金星，淩茂剛要來扶他，門外便傳來重重的砸門聲。
那聲音實在很難讓人忽略，淩茂有點意外，停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去開了門。
門外是小原。一開門他就冰冷地問：“……在強|奸？”
淩茂沒有理他，直接想要關門，小原按住門朝邁邁這邊看過來，並叫了他一聲。邁邁摔得又痛又慌，聽了他那句問話更加難受，又感覺他叫自己的語調裏充滿了同情。
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但是不想要他的同情。
“邁邁？”小原又問了一句，邁邁擠出一句：“我沒事，摔了一跤。”然後便別開臉。
他不想看門口，隻知道那邊靜了一下，然後淩茂關上門，把另一個人關在門外。
邁邁偷偷擦了擦眼睛，淩茂看見了，很不解地問：“怎麼了？摔得很嚴重嗎？”
邁邁搖搖頭。他將邁邁扶起坐到椅子上，標記的事總算是越過不提了。邁邁吸了一下鼻子，拽了拽他的衣袖問：“……淩茂，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啊？你還沒回答我呢，我真的想知道。”
淩茂在他麵前的地麵坐下，抬頭望著他，認真地回答說：“……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各方麵都很好。性格、相貌、性別、家境……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你。”
“……”聽著他坦誠的表白，邁邁有點呆。
這種“條件很好”的說法，他以前也聽到過，那是爺爺找理由想把老朋友的孫子介紹給他時的說法，當時他就是這樣形容對方的。
“條件很好，認識一下。”
這樣的話。
然而從淩茂口中聽到類似的理由，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樣怎麼會叫喜歡呢？”
“怎麼不是喜歡呢？”淩茂說，“我想標記你，想對你負責，想和你結婚，你在我的人生計劃裏，這樣怎麼會不是喜歡呢？”
這是邁邁平生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想和你結婚”的話，但是心裏一點高興的感覺都沒有，隻有難以置信。
自己在淩茂的人生計劃裏。這樣的描述，讓他覺得自己在淩茂的心裏，更像是一隻能讓他看得上眼的小鳥，他想拿一個網把自己捕捉住放進籠子裏。
也許他會對小鳥很好，會花時間給小鳥喂食，會花心思陪小鳥說話，會好好照顧它，他也許一生一世都隻會有這一隻鳥。
對小鳥來說有這樣的主人或許就已經很好了，但是邁邁不是小鳥，他是一個人。
“……這樣不是喜歡。”他小聲反駁道。
“難道要把喜歡整天放在嘴上才叫喜歡嗎？”淩茂歪了歪頭，“難道要像小原那樣才叫喜歡嗎？他根本就不喜歡你。”
“……我知道。”邁邁重複道，“我知道他不喜歡我。”
眼睛從昨晚開始就一直熱熱的，他努力睜大眼睛不敢眨眼。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一個問題。
明明覺得淩茂說的有些話不對，明明覺得他有些事做得不好，為什麼總是沒辦法大聲告訴他、和他爭論呢？
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在發|情期，他是Alpha、自己是Omega。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對麵的人是淩茂。
正是因為對麵的人是淩茂，他才這麼不敢吭聲。
淩茂一直在輔導他的功課。邁邁起初也會和他頂嘴、爭辯、耍性子，偶爾會認為題目、答案、甚至是淩茂的思路有問題，但是，每一次兩人意見相左的爭辯結果，最後都是淩茂贏。
強著和他爭論，隻會帶來一次次的對比、挫敗和認輸。
淩茂平日的彬彬有禮和包容體貼來自他絕對的自信，他看起來有多溫柔，實際上就有多強硬，這一點，隻有近距離相處過的人才會明白。
每次看向淩茂，他都是這樣的自信、沉穩和篤定。
他也沒錯，因為周圍的人事物，的確總是按照他的認知和設想行事。
也許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區別。
他永遠正確，大家都稱讚他、讓邁邁虛心向他學習討教，在這樣地位懸殊的壓製下，和他相處久了，好像被剪掉爪牙、磨掉棱角，漸漸就學乖了，習得了要直接點頭和接受。
不要爭，反正淩茂是對的，自己是錯的。
在他麵前，邁邁像被塑形了的陶土一樣，每時每刻都記得這樣的事實：淩茂比自己聰明、他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事、明白自己想不明白的題目、知道自己的思維漏洞、記得自己犯下的每一個傻氣到讓人難為情的錯誤。
他的目光高高懸掛，永遠都記得自己有多少斤兩。在他麵前，哪怕有不同的想法，都變得怯懦不敢質疑。
師生戀、上下級戀情之所以被人詬病，就是因為在這樣等級分明的關係中，很容易將長年累月日日夜夜的相處，變作上位者對下位者悄無聲息的馴服。
一隻巨型的大象可以被一根幼年時期就綁上的細細的鐵鏈禁錮住，人又何嚐不可以？
邁邁忽然意識到，在淩茂麵前，不敢反抗的自己，永遠都不會有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