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酒?”
“對,葡萄酒。”
“那東西有啥好喝的哩。”
“聽說縣城女人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喝葡萄酒,就因著喝了葡萄酒,她們的皮膚才白得嫩得和豆腐塊樣,我沒喝過葡萄酒,皮膚這才沒有縣城女人好。”
餘望嘲諷地笑了聲:“就算你說得有道理,可我這不賣葡萄酒,就隻有白酒和啤酒,你要還不要?”
“我就要葡萄酒。”
“我這裏沒有。”餘望把擺在櫃台上的白酒和啤酒放回店裏,說:“葡萄酒那東西紅得和血似的,沒人愛喝,你把希望村的地翻過來,也找不出來一瓶。”
梅麗麗臉上的笑飄著蕩著:“我知道你這兒沒有,也知道村子裏沒有,可你不是常去鎮子上進貨嘛,我就想說,你下次進貨的時候給我進一箱子來。”
“一箱?”餘望喊了起來:“你瘋了?葡萄酒可貴了,一箱子得多少錢呀?”
“多少錢?”
“便宜的一瓶也得賣個五六十,一箱子下來,怎麼說也得要六七百。”
“這麼貴呀?”
“可不嘛,要不那東西怎麼沒人願意喝。”
梅麗麗的笑沒了,眼睛裏蕩著一層猶豫,她怎麼也沒想到縣城女人喝的葡萄酒會貴成這副模樣,自己理發店的生意是不差,可這錢畢竟也不是小數目。
想了好一會,梅麗麗決下了心,說:“一瓶五六十,你就先給我拿個五瓶,我喝完了再說。”
餘望的眼睛在梅麗麗臉上打量起來,像在看一個傻子:“就為了喝個葡萄酒,你可還真舍得,這錢花到哪去不好?”
“你進貨就好,我樂意花這錢,我就要葡萄酒。”
“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事兒,別說咱們希望村,連鎮上也找不著賣葡萄酒的地,你想買還買不上哩,總不能去縣城裏買吧,去趟縣城,那車費比你五瓶葡萄酒都貴。”
梅麗麗瞪大了眼:“鎮上也不賣?”
餘望笑起來,說:“得虧你找的是我,那鎮上確實很難找到賣葡萄酒的地,可我還真能買著,這錢你還真就得給我掙了。”
梅麗麗一臉歡喜:“有就行了,別廢話,趕快進貨去。”
“你得先給我錢,我這小本生意,可沒那麼多錢去買那血樣的東西。”
“要多少?”
“先給三百。”
“好。”梅麗麗答應得很爽快,從裙子的兜裏掏了會,把三百塊錢拍在櫃台上,然後就搖搖擺擺走了,咯噔咯噔的腳步聲蕩在空氣裏。
“嘿,這女人,還真舍得花錢哩。”
餘望拿起櫃台上的錢,抬眼看了看,看到梅麗麗穿著半透明的紗衣和隻到大腿的白短裙,走起路來還歪歪扭扭。
他的鼻頭殘留著梅麗麗身上的香氣,再看著那慢慢遠去的身子,就覺得有種異樣在心裏湧蕩出來了,像突然有朵花兒在那綻開,開得鮮鮮豔豔。
梅麗麗進了自己的理發店,她的背影看不見了,餘望就有些失望地歎口氣。
對餘望的小賣部來說,三百塊錢可是很大的一筆生意,他急著存錢去趟縣城,也就急著把這筆生意做成。
第二天,他去了趟鎮上,穿過縱橫交錯的街巷,走了很久,這才來到鎮子邊上一家賣酒的店,他在這家店裏買到了五瓶紅酒,一瓶的進貨價是三十塊錢。
抱著五瓶酒回到希望村裏,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走在村道上,餘望臉上蕩著暢快的笑,除去車費,這一趟下來他能掙下一百塊錢,這是一筆大數目,他覺著自己很快就能存夠去趟縣城的錢了。
他沒有直接把五瓶紅酒送去給梅麗麗,而是先回了自己的小賣部,把紅酒放在地上,吃了頓簡單的晚飯後就進了裏屋,把床底下壓著的鐵盒拿出來打開,一疊有零有整的錢齊齊整整擺在盒子裏,散著淡淡的黴味。
這一疊錢有三百八十二元。
餘望把錢拿出來,一張一張數著,揉搓得仔仔細細,數完三遍之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一百塊錢,和自己的積蓄一起放回到盒子裏,蓋上蓋子,壓回到床底下。
他有了四百八十二元積蓄,所以他臉上的笑變得更深了。
回到店裏,五瓶紅酒靜靜站在冰冰涼涼的地板上,昏暗的光打在黑色的酒瓶上,泛著幽深的光澤。
“這東西紅得和血一樣,有誰愛喝喲。”
餘望笑著搖搖頭,剛把五瓶紅酒抱起來,忽然就又頓下了。
他的腦子裏浮現出梅麗麗那張鋪滿粉的臉,然後又看見她穿著半透明紗衣和白短裙的背影,他還聞到了一陣淡淡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