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球隻砸到了她的手臂,力度不重,也不痛,隻是一旁的小孩子愣住了。
反應了兩秒,那個孩子似乎決定放棄思考,朝珂莉囔囔喊到,“姐姐,幫我撿一下球!”
珂莉沒有多想,她下意識彎腰撿球,手指還沒碰到球的瞬間,皮球炸了。
對,球炸了。
這……珂莉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一旁的小孩子愣了愣,忽然嚎啕大哭起來,珂莉此時感到非常無語,隻能加快腳步,逃離這是非之地。
而當她走出幾步後,腳邊生機盎然的花草突然枯萎了,幹枯的葉子無力地垂著,幾隻烏鴉在她頭頂喳叫盤旋。
這些事情隻會令她心煩,而並不會感到傷感,不知道那個查理·德森能不能理解。珂莉憤憤地想著。
她繼續橫穿過去,向著公園的出口離去,一隻長著粗長尾巴的花貓先她一步,在她腳邊悠哉悠哉地走去,突然間,它突兀地停住腳步,似乎認出了她。
“喵。”貓咪沉澱著尾音,親昵地翹起尾巴,下一秒,貓咪四爪踉蹌幾步,毫無預兆地躺在珂莉腳邊。
這是一隻生活在公園裏的花貓,珂莉在這裏路過時,總為它撒上一把吃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熟絡和親近。
珂莉照例想摸摸貓咪的額頭,卻發現貓咪不知何時一動不動了。
一角鮮紅從貓咪的嘴角流出,它就這樣安靜地死在了她的腳邊。
那一刻,珂莉感到了憤怒。
“查理·德森,”她質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查理意料之外地沒有回答。
“查理·德森?”珂莉又問一次,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空氣中沒有任何聲音。
“好吧。”
珂莉站起身來,將腳從貓咪的屍體旁移開,“算了。”
她回到了家。
她將大門反鎖,外婆病重的這些天,父母幾乎住在了醫院,不怎麼回來,家中除了剛剛歸來的珂莉外空無一人。
她平淡地關了窗戶,打開爐灶,為自己做起今天的晚餐來。
她在委托時曾告誡過查理·德森,在他用自己的方式試圖令自己體會悲傷的過程中,不得傷害她身邊的人或物,也不能讓現有的生活變得更糟。
因此她也該知道,是那隻本就挺不過這個冬天的老貓壽終正寢了。
她感到了孤獨,卻感覺不到悲傷。
這種感覺就像……就像孤獨是她本來就該擁有的一樣。
夕陽為屋中蒙上一層暖色,廚房中有咕嚕咕嚕的燒水聲,卻令這裏的孤寂加重了幾分。
突然,安寧被幾聲有氣無力的敲門聲打破了,珂莉為門外的人開了門,她的母親踏著夕陽疲倦地走了進來。
“媽媽?你為什麼……”
這個時候,她的母親本該在醫院看護外婆,不知為何,珂莉覺得這是個不好的預兆。
“我今天回來休息一晚,你父親和護士們會幫忙照顧的。”母親把鞋脫下,沒來得及換衣,便一頭紮倒在沙發上,“你在燒水?”
不需要珂莉的回答,水壺尖銳的燒水聲已經鳴響在兩人的耳膜。
“你在幹什麼!快把水關掉!”母親煩躁地捂住耳朵,嚴厲地嗬斥起來。
她在這時候應該感到悲傷,珂莉想,正常的孩子都會這樣。
但她的腳步沒有任何停頓,空蕩蕩的心裏什麼都未能滋生。
忽然,她感覺自己的胸口悶了一下,她迷惑地停住腳步,看著自己。
青色的裙角卷起內側的棉,她突然在室內被冷風吹了個寒顫。
所以說女孩子在冬天就不該穿裙子,即使是加了棉花絨褲和披肩的也不行。珂莉關掉了燒開水的灶火,支起沉重的鍋。
當她做完兩人份的晚餐時,母親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天徹底黑了下來,珂莉吃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晚餐,母親微弱的鼾聲是她唯一的配樂。
珂莉想起每次母親與父親疲憊的姿態,想起母親因她冷漠的表情大發脾氣,說她不懂得珍惜時的往昔。
珂莉很想說一句,您也不懂我。
她又想起那隻年邁的花貓,回眸看向她時一聲意義深長的“喵。”
她想,它那個時候是在告別。
每當這個時候,珂莉總會平靜得像一壇深水,平靜得令她感覺自己的心缺了一角。
大概不會有人理解她的心情了吧,她想。
查理·德森沒做什麼,確切的說,除了皮球花草和烏鴉,他什麼都沒有改變。
而始終不變的,是她這黯然失色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