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桑頓先生打開了門。他一眼看見來者是瑪格麗特,英俊肅穆的神情也僵硬了幾分:“怎麼?”
瑪格麗特低了低頭:“瑪麗·班納特小姐和約翰·華生希望見見你,先生。”
桑頓蹙眉:“瑪麗·班納特?”
他這才注意到瑪格麗特和華生中間,還夾著一位身材嬌小的陌生姑娘。桑頓先生抬頭看過去,他凝視著瑪麗:“你不是倫敦那位……”
“瑪麗小姐!”
聽到瑪麗的名字,桑頓先生還沒把瑪麗同之前見過的“貧民窟小女仆”對上號,漢普先生就有如見到救星般湊了過來。
“快快,約翰,”他招呼桑頓道,“快把幾位客人請進門,瑪麗小姐,你看算來了!”
“……”
桑頓深深地看了瑪麗一眼。
等到進門後,他終於想起來了在哪裏見過瑪麗——正是在倫敦的貧民窟時,他去找愛爾蘭工人們談話,站在旁邊大膽發言的那個小女仆。
桑頓有些難堪地對瑪麗表示歉意:“抱歉,小姐,幾個月前在倫敦相見時,我還以為你是那些愛爾蘭工人的朋友。”
“我的確是他們的朋友,”瑪麗大大方方承認道,“當時沒想到你我還有再見麵的機會,所以我並沒有自我介紹,這是我失禮在先,先生。”
“那你當時……”
桑頓先生看了一眼瑪格麗特和華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出口。
瑪麗見他欲言又止,分明就是怕把事實說出口會有損她的名聲,便無所謂地勾了勾嘴角。
這番好意她心領了,但瑪格麗特和華生醫生都是值得信賴的人,所以瑪麗並不打算隱瞞自己在倫敦時的所作所為:“當時我換上女仆的衣服是為了掩人耳目,否則的話一名單身小姐出入貧民窟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桑頓先生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感謝你為了案件如此大費周折,瑪麗小姐。”
華生醫生聞言露出驚訝的神情:“案件?”
桑頓:“你就是布雷頓醫生信中說的約翰·華生醫生吧,原諒我今日繁忙,先生。本應是我親自去拜訪布雷頓醫生。”
華生搖了搖頭:“沒關係,請你盡管處理要緊事,先生,事實上我也很好奇你所言的‘案件’是什麼。”
聽到這話,漢普先生當即熱情地充當了介紹人。
他簡略地為華生醫生介紹了自倫敦到米爾頓的工廠遭遇的事情——當然了,精明的商人省略了自己在其中充當豬隊友的環節,也隱去了莫裏亞蒂的存在。
說完,他滿臉愁苦地看向瑪麗:“現在海外的棉花原料降價降的厲害,而利物浦的棉花原料又因為供不應求而漲價,再不解決問題,我們實在是做不下去了,小姐,你必須幫幫我們!”
這幅架勢,恨不得是把瑪麗當成救世主了。
老實說,瑪麗原本對漢普先生是沒什麼惡感的,甚至還有點可憐他。
畢竟按照漢普先生自己所說,他一心求的也不過是將工廠開下去,而看他在倫敦開設的工廠待遇也算不錯,瑪麗多少倒是能諒解他。
但是一想到在福爾摩斯先生盡職盡責地幫助他追查案件的時候,漢普先生還是再三隱瞞,瑪麗就覺得有些微妙了。
瑪麗不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她不覺得自己有能力一眼看穿漢普先生的謊言。
所以直接詢問漢普先生本人是不現實的。
“我正是因此而來,”她說,“現在情況如何了,你和桑頓先生剛剛在爭吵什麼?”
“這……”漢普先生猶豫了。
倒是約翰·桑頓聽到瑪麗這麼問,直率地開口:“我打算請一些愛爾蘭工人來工廠做活,好代替當地工人。漢普怕這樣的決定會引來麻煩。”
瑪麗:“……”
工人罷工無非是想要逼迫工廠主妥協加薪。這位約翰·桑頓先生也是一位雷厲風行的人,寧可請薪水更低的愛爾蘭工人做活,也不肯加薪。
雖說加薪不加薪確實是門學問,但這也太狠了點。
米爾頓不是倫敦那樣的大城市,哪兒來的愛爾蘭人?桑頓先生這是打算從愛爾蘭本地運送工人過來,讓他們以外鄉人的身份在米爾頓工作。
那這樣的話,米爾頓的工人們又該去哪兒工作呢?
這番舉動無疑能保證工廠順利開工,資金能夠正常流轉,但生活在米爾頓、靠著做工生存的當地人,卻要因為失去工作而挨餓了。
即便是桑頓先生這樣開明的工廠主,也免不了會流露出這般絕情的一麵。瑪麗真的很難想象,那些不把工人當人看的黑心工廠,究竟會是怎樣一副人間地獄般的光景。
瑪麗的心情頓時有些沉重。
“如果不介意,”她說道,“你可以三天後再做決定嗎,先生?我先到工人之中打探一下消息。”
“你?”
桑頓先生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上上下下打量瑪麗一眼,斷然回絕:“不行,那太危險了,小姐。福爾摩斯先生並不在米爾頓,你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