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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節(1 / 2)

原因無他,瑪麗找不到材料。

棉布不方便透氣,沒有防塵功效;紗布好上那麼一點,但對於粉塵來說也基本沒有阻隔效果,更重要的是對於工人來說,他們支付不起。

棉渣粉塵漂浮在空氣中,既看不見、也摸不著,需要經過處理的過濾層才能夠吸附攔截。現代工廠裏工人配備的防顆粒物口罩,都是由無紡布和特殊過濾層製成的。

可是在維多利亞時期,別說特殊過濾層,無紡布都還沒有被發明出來。

退一萬步講,瑪麗是個工科小能手,她可以製造出無紡布,然而不投入工業式生產的話,工人也不可能消費的起。

殘酷的現實情況叫瑪麗倍感無力。

——明明知道如何拯救更多的人,可是她辦不到,這和眼睜睜地看著更多的工人喪失生命有什麼分別?

“我可能得花很大工夫說服桑頓先生接受條件,並且花更多的心思讓工人們明白這樣保護自我的必要性,”瑪麗沉重地寫道,“盡管或許沒什麼太明顯的用處,可我覺得我必須去做,先生,同你說這些……是因為我覺得你能明白。”

確實沒必要同歇洛克·福爾摩斯訴說這些。

可是為什麼要說呢?

瑪麗凝視著信紙上的字句,清澈的眼眸微微閃了閃,浮現出幾分甜蜜的笑意。

或許是因為分別之時的那個握手,讓瑪麗覺得,他了解自己。

不僅僅是了解她所做的動機,也不僅僅是了解她構思方案的目的。瑪麗要的並非認同——她要是在乎旁人的眼光,幹嘛不努力地討好別人,老老實實做個符合階級屬性的鄉紳小姐?

瑪麗想要的“了解”其實是“不在乎”。

瑪格麗特知道她這麼做,會感歎一句瑪麗·班納特小姐天使心腸;工廠主知道她這麼做,會背地罵一句這個南方來的單身女士多管閑事。然而不論正麵的觀點還是反麵的觀點,終歸是瑪麗做了她不應該做的事情,仿佛她的行為是脫軌的,是不正常的。

但福爾摩斯完全不在乎。

他不會在乎瑪麗“應不應該”做什麼,不會從社會道德層麵、階級立場方麵評判瑪麗的行為是否逾距脫軌。歇洛克·福爾摩斯來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就像是主動伸出右手選擇握手禮一樣,和階級無關,和禮貌無關,和所謂的體麵得體,討不討喜無關。他認定是對的,於是福爾摩斯先生就這麼做了。

“在倫敦分別之前你的舉止讓我深受震撼,先生,或許你自己並未意識到,”瑪麗如實寫道,“但一個握手禮,你肯定了我為人的尊嚴。”

她認真落筆。

“我無比感謝你的尊重,先生,這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而現在,輪到我去嚐試著肯定自己,以及他人的尊嚴了。”

寫到最後一個單詞時,瑪麗隱隱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驀然一輕。

長久以來她在這個年代都像是個格格不入的旁觀者,瑪麗深愛著自己的親人和朋友,但她也知道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書呆子、放肆無禮、罔顧禮儀,以及簡直不像是個姑娘。

她不想放棄二十一世紀的尊嚴,也不想成為一個他人無法理解的、尼采式的悲劇人物。可夾在其中太別扭了,瑪麗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而現在她隱隱覺得,自己不是孤獨的。

放下紙筆後,瑪麗緩緩吐了口氣。

她摸了摸微微泛紅的臉蛋,然後回歸到了更為現實的問題上來——口罩的問題。

擺在書桌旁邊的一團破布就像是一盆潑在頭頂的冷水般,將瑪麗從夢幻的甜蜜中驚醒。她拿起一塊破碎的棉布,隻想把腦袋埋進去。

縱然瑪麗有千萬般能耐,有一點她是真的不行,那就是針線活。

瑪麗的本意是做一個方便攜帶、且足夠結實的口罩雛形來展示給工會。

拋去重重現實問題,她暫時的想法是做個類似於口袋的“外罩”,然後向內部填充簡易的過濾層。

但是構思很美好,動起手來則困難重重。她的一番嚐試,不是加了過濾層後會變得臃腫,就是不貼合人臉。

要是繃不住口鼻,那哪兒來的防塵作用啊。

她左擺弄右擺弄,就是想不出該怎麼讓用棉布為原材料的口罩能夠貼合人臉。

凱瑟琳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場麵就是如此:瑪麗竟然在書桌前嚐試著做女紅。

她還沒見過瑪麗認真構思針線活的場麵呢!

凱瑟琳禁不住好奇地問道:“瑪麗,你在幹什麼?”

瑪麗:“我在想口罩該怎麼做。”

凱瑟琳:“口罩?”

瑪麗:“給工人們在工廠上班時佩戴的,要防塵、還得貼合麵部。”

她放下手中的棉布,言簡意賅地將自己的構思描述出來。

“好麻煩呀,”她苦著臉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這有什麼麻煩的?”

在一旁的莉迪亞終於看不下去了。

從晚飯過後,瑪麗就在書桌前研究那堆破布,還時不時煞有介事的寫寫畫畫。莉迪亞在她動剪子之後就隱約猜出來她想做什麼了,而聽完她的想法後,隻覺得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