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不冷不熱的梳理態度讓王皇後有些下不來台,王皇後不耐煩揮了揮衣袖,讓他退下。
他自內園離開,正月的冷風剪著梅枝,有積雪撲簇簇落下,和著少女壓抑的哭聲傳來。
若是在以前,他是不會在意的,但那日不知怎麼了,停下腳步,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少女蜷縮著身體躲在角落裏,肩上與發間落滿了雪,她的臉埋在胸`前,他看不見她的臉,隻能從裝束上推斷她是宗室女。
落魄不受寵的宗室女。
王皇後一手遮天,宗室子女的生活分外艱難,衣著首飾少府們還會做做麵子不克扣,但內裏的情況,隻有他們自己知曉。
又有寒風襲來,撩起梅枝上的雪,紛紛揚揚灑在少女身上,少女肩膀一顫一顫的,肩頭金線繡著的暗紋被雪色遮去了原本顏色。
他靜默看了片刻,走上前,遞給少女一方錦帕。
少女抬起頭,漂亮鳳目聚滿了淚,盈盈似秋水。
“蕭.......世子?”
少女眼睛濕漉漉的,聲音帶著顫顫哭腔。
他漠然點頭,轉身欲走。
然而剛剛轉過身,衣袖便被少女抓住了。
“我,我叫李姝,趙王長女。”
身後傳來李姝輕輕柔柔的聲音。
“知道。”
他頷首,腳步未停。
他與李姝的初次相見,實在算不得美好,更沒甚值得回憶的,不過是一個頗為俗套的相遇。
而後來的相見,卻是叫人耳目一新。
李姝設計繼母與繼妹,恰被他撞到。
李姝麵上閃過一絲慌亂,須臾間又鎮定下來,眼波微轉,撩撩看著他,清了清嗓子,聲音軟軟糯糯的,道:“呀,逸之怎麼了過來了?”
熟稔的態度像是老相識,又像是繾綣情深的戀人。
他淡淡看著她,沒有拆穿她。
李姝的繼母礙於他的身份,不敢與她糾纏下去。
眾人散去,李姝倒上一杯茶,纖細手指端著茶,盈盈走過來,向他道:“多謝世子。”
他沒有接下她手中的茶,隻是靜靜看著她。
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李姝迎著他的打量微微挑眉,狡黠笑著,懶洋洋說道:“世子霽月風清,想來不會介意我借世子之名,為自己討些公道罷?”
說完話,她眨了眨眼。
那時李姝年少,臉上略帶嬰兒肥,眉眼也不似現在的淩厲嫵媚,粲然一笑,顏如渥丹,很襯二月春光。
他負手而立,漠然看著李姝,隻覺得麵前的李姝,似乎與旁的貴女不大一樣。
不端著,狡詐靈動,像極了雪原的紅狐。
緣分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不期而遇,捉摸不定。
讓人尚未習慣她的到來時,便要接受她的離去。
那年相約同遊,李姝沒有與往常一般早早抵達,他從東方剛剛亮起魚肚白,等到霞飛漫天,終究沒有等到李姝的到來。
最後一縷星光散去,他拂去衣上雪花,垂眸看著李姝係在他腰間上的香囊,明白李姝不會再來了。
貴族出身的人總講究個臉麵,不會將離別鬧得太僵,失約,是李姝給他的體麵。
就像他知道李姝所說的親手繡到雙手染血的香囊不是李姝繡的,而是她在市井上討價還價花二兩銀子買來的,但也不會拆穿她一樣。
蕭禦看著雪夜裏的白,心裏說不上甚麼感覺,算不得難受,隻是覺得,有些惋惜。
著鳳仙色留仙裙的李姝很襯二月春光,著宮牆紅魚鱗百裙襇的李姝,也很襯茫茫雪原。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乃是世間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