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莫名地歎了口氣,到底是個愛戲的人,最見不得戲服弄髒了,她起身上前,彎腰撿起,將水袖塞回他手裏:“回晉城去吧。”
她要跟他擦身而過,顧久順勢抓住她的手:“可我不是你的一支筆,一件衣服,也不是你小時候的一個玩伴。”
南音停下腳步,側頭看他。
顧久接著她的目光,聲音沙啞:“我是你動過心的人,我是一直喜歡你的人,我是可以為了你用一個月的時候就學會在此之前我聽都沒聽過的徽調的人,我也是會用一輩子,去不斷學習怎麼認真愛你的人。”
南音指間的女士香煙白霧嫋嫋,融進了空氣裏,她在一縷煙霧後,眸色朦朧。
顧久以前最擅長甜言蜜語,現在卻詞窮得很,握著她的手不自覺收緊。
“你說我們之前的事情已經兩清,那現在就算是從頭開始,南音,你再看看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顧久了,人心易變的道理我懂,但在這個什麼都善變的人間裏,我也想和你一起看一看永遠。”
“……”
香煙燒到末尾,點燃了煙蒂,燙到南音的皮膚,南音迅速鬆開手,垂眸看著火光逐漸熄滅,煙灰隨風而起,飄向遠處。
夕陽西落,最後一線殘陽將她白淨的臉分為了明暗兩塊,晦澀不清。
看一看,永遠?
他們的永遠嗎?
她扯了一下嘴角:“你猜,我會怎麼回答你?”
顧久往前走了一步:“我會一直等你的回答。”
他會一直等她的回答,無論是一年三年,還是五年十年,一輩子也在所不惜。
就像當初在顧家祠堂,他對她說的,她想做一輩子的顧五夫人也沒關係,反正他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他守著她一輩子。
現在不過是換個方式,繼續守著她而已。
他可以,也願意。
……
……
……
許久之後,太陽落山,路燈亮起,將對麵而立的兩個人影子拉長,不遠處的彙演戲台仍然鑼鼓喧天,南音將手從顧久掌心裏抽離。
顧久心口當即揪疼了一陣子,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企圖緩解這種堪比窒息的痛苦。
南音忽而開口:“《遊龍戲鳳》真的算不上好戲,戲台上隻演到朱厚照納李鳳姐為妃便落幕了,其實後來朱厚照對李鳳姐始亂終棄了,所以我不喜歡這出戲,也不想和你唱。”
顧久一愣。
南音抬起眼睫:“你要是願意,我教你唱《遊園驚夢》,杜麗娘和柳夢梅人鬼情未了,感動上蒼,最後杜麗娘還陽,和柳夢梅廝守終老。我喜歡這一出。”
顧久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等明白過來後,他眼底像驟亮的燈,一把將南音擁入懷中,太過激動,聲音甚至都有些哽咽:“我願意,我願意!”
南音埋在他的胸口,聽見他極快的心跳,閉上眼睛。
顧久啊,我教你唱《遊園驚夢》,我們也嚐嚐杜麗娘和柳夢梅至死也不分開的情和愛,你帶我去看看“永遠”。
我們一起去看看那個永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