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錚然的琴聲,仿佛馬蹄踏過地麵,天地都在震動。
琴聲越急,歐陽成的表情愈發凝重,他的臉色也愈發不好。
梁長樂彈琴專注,卻也看見他臉麵一開始還有紅光,這會兒卻有些灰敗。
她立時收斂些,琴音減緩,想要跳過這一節,直接彈奏接下來戰勝凱旋,君臣同樂,曲水流觴……
隻是比試琴藝而已,輸贏雖重要,但不至於掙個你死我活。
她看多了戰場上的生死離別,反而愈發覺得生命易逝,當好好珍惜。
誰知對麵的歐陽成卻不肯就此罷休,竟再彈又急又快的高-潮部分。
這氣勢,像是將軍又率千軍萬馬,重振旗鼓,揮師而來!
他不光是琴音急,整個人的表情都是殺氣騰騰!
梁長樂願意忍讓,但這不表示她脾氣好,更不是說她怕了。對方都已經又殺上門來,她不迎戰就是懦弱了。
兩人對麵而坐,一方殺氣騰騰,撥動的琴弦像是要射出去的利箭。
另一方冷靜鄭重,卻也鎮定從容,纖細修長的手指雖快,琴音急而不慌,緊而不亂。
她年紀輕輕,倒像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軍,戰事越急,反而越穩得住陣腳。
琴聲中各有各的音場,好像鬥內力的人,他們鬥的是聲音中的力道,是無形的,看不見,唯有意識直覺去感受的力。
幾次複彈高-潮部分,人的精力也耗費的異常的大。
相對而坐的兩個人頭上,都有微微的汗。
不過梁長樂是麵色紅潤有汗,歐陽成則是蒼白冒著冷汗。
忽然“錚”的一聲,猶如噪音,異常刺耳。
梁長樂抬眼一看,竟是歐陽成的琴弦繃斷,他嘴角溢出一絲紅線,整個人失魂落魄的向後倒去。
她的琴聲也停了下來,此時屋裏寂靜,屋子外頭的聲音反倒大了起來。
“勝負已分!”
“快開門看看,是誰贏了?”
“這還用看嗎?一定是歐陽先生贏了!剛剛贏了的那琴聲,磅礴又穩健,你們是聽不出來嗎?那是一個小姑娘能有的胸襟氣魄嗎?”
說話間,屋門被人敲響。
主辦方的人站在門外問:“歐陽先生,勝負已見分曉,請問……”
“你們快進來。”不等他們把話說完,梁長樂就應道。
外頭人神色一緊,連忙開門。
屋子外頭跟著聽琴的人,此時都探著腦袋往裏看。
“呀?歐陽先生怎麼了?”
“他怎麼倒在地上了?是不是……”
“快看!是歐陽先生的琴斷了!”
此話一出,屋子外頭霎時安靜了下來,眾人已然明白,最後斷了琴弦琴聲,是輸了的。
也就是說,歐陽先生輸了。那個不被眾人看好得小姑娘……她竟贏了。
“歐陽先生,您沒事吧?”主辦方進來了好幾個人,把歐陽先生從地上攙扶起來。
他艱難的喘息,眼皮無力的耷拉著,他似乎想定睛在梁長樂的身上,卻費了好一陣子的力氣,也沒能如願。
“她、她、她……”他艱難的張嘴,並試圖指著梁長樂。
但剛剛彈琴已經耗費了他太多的精力,他此時已然虛脫。
“歐陽先生,我在這裏。”梁長樂主動上前一步,頷首應聲。
歐陽成扯了下嘴角,神色放鬆了些,胳膊一垂,人徑直昏厥了過去。
梁長樂沒想到,老先生竟拚了命的跟她彈琴……彈這首曲子,其實她占了絕對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