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無禮!”沈行轉過來嗬斥兒子。
軍醫拍了拍沈蛟的手,叫他鬆開,“馮某才疏學淺,診斷確為髒腑破裂。”
他長長歎了口氣,搖搖頭,轉身離開。
丁零站在一旁,覺得不可思議。
她搖了搖梁長樂的胳膊,小聲道:“軍醫怎麼走了?他既看出了什麼病,總要開藥啊?他怎麼不開藥,不治,就走了?”
丁零不明白,但梁長樂再明白不過。
髒腑破裂出血,是沒法治的。
戰場之上,死於這種傷的,不在少數。
她曾經多次見過自己的兵將,因為被馬蹄子踐踏,被人馬踢傷,或是摔下馬背再被踐踏……
外傷看起來不重,但裏麵的髒腑已經破碎。
她當時身為元帥,身為首將,她卻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
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跟她一路征戰的兵將們,承受著劇痛,眼睛一點點灰暗無光。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我的閨女啊……”沈行忽然悲鳴一聲,跌坐在床前。
站在帳內的大將們,陸續垂頭,默默無聲的退出去。
沈蛟眼睛紅紅的,抬手落在他父親肩頭,“爹……”
“滾,你滾!”沈行頭也沒抬,聲音如剛喪崽子的熊。
沈蛟皺了皺眉,咬著牙,下頜骨緊了緊。
他猛地抬眼,看見站在一旁的梁長樂和丁零。
他目光冷冰冰的,如同林子裏劇毒的蛇。
“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麼?我家的熱鬧好看嗎?”沈蛟不陰不陽的說了句。
梁長樂沒理他,垂眸看著那女孩子的臉。
她一開始,也沒看出沈月是個女子。
沈月不瘦弱,穿著軟甲還有點壯,她濃濃的眉,若是醒著的時候,一定是英姿颯爽的。
她還很年輕,跟自己第一次帶兵打仗的時候,差不多的年紀吧?
看樣子,她還是偷跑出來的,她爹沈行,並不知道她混進了精騎營。
“你以為人人都是長樂公主嗎?你非要學她,效仿她……”
“她最後是有什麼好下場嗎?你為什麼要……”
沈行嗚嗚咽咽,一個手底下有幾萬人的大將,此時悲聲訴說著,就像每一個平凡的父親。
梁長樂眼眶一熱……她忽然就想到,當年,葉從容告訴她父皇,她死在狩獵場時。
她的父皇,是不是也像沈行一樣悲痛欲絕?
“她崇拜我呢,我怎麼能眼睜睜看她死?”梁長樂對自己說。
沈蛟走過來,“喂,我說你……”
他話沒說完,梁長樂轉身出去了。
丁零緊跟在她後頭,見她徑直進了慕容廷的大帳。
丁零不好跟進去,她守在帳外。
慕容廷正在更衣,他脫下外頭厚重且很沉的甲胄。
梁長樂卻在箱籠裏翻找,她找出師父送來那把琴,抱著就走。
慕容廷衣服都沒穿好,趕緊拉住她,“幹什麼去?”
“我要救她。”梁長樂紅著眼睛。
慕容廷蹙眉盯著她。
“軍醫說,髒腑破裂,沒救了……我不想讓她死,起碼不能這樣死在我麵前!我可以救她!”梁長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