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
熏風初入弦,蒲草搖月簾,正是清江一曲,荷影乍現。
國子寺東南側的幾個園子裏,全都是供學子們居住的廂房。雖然沒有亭台樓閣雕梁畫棟的精致設計,卻是有一個大池塘。池塘中央廊橋飛拱,池塘兩岸楊柳依依。清風拂過,樹葉嘩嘩作響,映在池塘裏,是別樣的清明,恍惚間,倒是讓人有些分不出究竟何處為實、何處為影了。
寺裏管理嚴格,宵禁時間比外麵提前半個時辰,故而,初更剛過,便不許學子們再出來晃蕩了。
……
你想得沒錯,當然是班九正捏著一枚雞蛋,給公輸魚揉她手背上那紅腫不散的淤血,不然還能是在做什麼?
“沒想到世子那臉皮竟是如此的厚硬,硌得我這手背跟裂開了似的,我當時差點兒沒忍住就哭了……哎呀呀,你輕點兒揉……”
“你何必用自己的手?”
“當然要用!男人就得用拳頭來證明自己。那臭屁世子,竟然當眾羞辱於我,說我像女人,小爺豈能容他?自然是要一拳頭打在他臉上,讓他知道知道,小爺我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世子有何了不起?還不是照樣被我打得滿地找牙……”
“說得好!”在窗牗外偷聽的一條黑影,居然沒忍住,叫起了好來!
旁邊被他連累一起暴露的幾條黑影,紛紛地怨責踢打於他這沒心沒肺之人。劈裏啪啦。
聽到這番動靜,公輸魚大驚,隨即跳到窗邊,拉開窗戶,叱問道:“何人?!”
無奈,窗牗下的幾條黑影隻得站直了身子,相互推搡著,撓著頭皮,訕訕地哂笑。
公輸魚蹙眉定睛細看,原來是早上在孝賢堂坍塌時被她救出來的幾個同窗。
“啊,是你們呀?可是來尋在下的?為何不進來,卻要躲於牗下?”
幾人再次相互推搡。
沒忍住叫好的那條最長的黑影,被推到了最前麵,傻裏傻氣地“嘿嘿”一笑,疊手施了一禮,映著房內的燭光,就見他劍眉豹眼,頗有幾分英氣,“在下湛澄,欽佩魚公子不畏強權、豪氣雲天、揍得那臭屁世子滿地找牙,特來拜會,願與公子相好!”
他開了個頭,旁邊的幾個人也都跟著施禮報名:
“在下鹿鳴。”
“在下季營。”
“在下射風。”
……
“願與公子相好!”
見狀,公輸魚慌忙還禮。
“哎呀呀,承蒙各位公子青眼抬愛,在下大幸也。”
那個自稱鹿鳴的學子,疊手一揖,麵白笑輕,彬彬而語:“魚公子切勿與我等客氣。我等早聞魚公子盛名,今日親眼得見公子手底神鬼機巧,更是於危難之時承蒙公子相救;我等大幸才是。魚公子與我等此番救命恩情,我等定將銘記於心。待我等擇吉日、擺宴席、正式拜……”